56.她是我的剑鞘

出道观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清瞳正趴在后山最高的松树上。嘴里叼着根金线，十指飞快地编织着什么，时不时偷瞄下方练剑的身影。

王权富贵今日练的是“流星赶月”，剑尖挑起的露珠在空中连成银河。当他第七次转身时，忽然有细碎的光芒从树冠间洒落——

那不是露水，而是掺了星砂的蛛网，每颗砂砾都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斑。

“清瞳。”王权富贵头也不抬地唤道，剑锋轻转，将漫天星砂引成漩涡，“早课时间。”

树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团鹅黄色“扑通”掉进王权富贵怀里。

清瞳举着个星砂流苏坠子，发间还粘着松针：“给王权剑做的新衣裳！比苏道长的剑穗亮多啦！”

那坠子是用星砂与蛛丝编织的，其间还串着几颗会变色的萤石。当王权富贵握住它时，萤石突然由蓝转粉，像极了某人此刻的脸颊。

“胡闹。”王权富贵这样说着，却任由对方将坠子系在剑柄上。

系带打结时，清瞳的指甲不小心划过他虎口，霜华剑突然“嗡”地长鸣，震得满山雀鸟齐飞。

远处传来苏道长的哀叹：“师兄——！我的罗盘被你的剑气干扰了——！”

清瞳趁机把脸埋在王权富贵肩头偷笑，发间的银蜘蛛欢快晃悠。王权富贵面无表情地弹了下那蜘蛛，却在转身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早些来。”

晨光中，新系的剑穗在风中轻摇，将阳光碎成星星点点，全数洒落在他们并肩的影子上。

·

数日后，大长老回来了。

王权府的议事堂内，檀香缭绕，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清瞳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绣着星纹的裙摆揉皱了一片。这是大长老第一次单独召见她，厅堂四壁悬挂的除妖剑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剑锋上残留的妖气仿佛化作无形的威压，沉甸甸地碾在她的脊背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听闻你最近妖力精进不少。”

大长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辨喜怒。

他指尖轻叩案几，侍从立即捧上一个鎏金酒壶，壶嘴雕成睚眦之形，狰狞的兽口微微张开，似要择人而噬。

“这杯‘灵泉酿’可助你修行。”大长老道。

清瞳盯着被推到面前的琉璃杯，酒液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银光，像是淬了毒的星砂。她虽单纯，却不愚钝。那酒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苦，是专门针对妖物的剧毒“锁魂散”，只需一滴，便能蚀尽百年道行。

“我......”清瞳刚要开口，厅门突然被剑气劈开！

“锵——”

雪亮的剑光划过，琉璃杯应声而碎，毒酒溅在地上“滋啦”冒起青烟，将青石板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王权富贵持剑而立，衣袂翻飞间已挡在清瞳身前，霜华剑上凝结的寒霜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片冰晶。

“少主！”大长老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三寸，“你要护着这个妖物？”

王权富贵单膝跪地，背脊却挺得笔直，霜华剑横于膝前，剑穗上的白玉蛛珠微微发亮：“大长老，她是我的剑鞘。”

短短七个字，掷地有声。

厅内霎时死寂。

在除妖世家的古老训诫中，“剑鞘”二字有着特殊含义。

是兵器之归宿，更是持剑人愿以性命相护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