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暮霭沉沉时，乞儿已跟着董思成踏入皇宫，被安置在一处雅致的养心殿。殿内雕梁画栋，窗棂糊着细韧的云母纸，案上摆着青瓷瓶，插着几枝新鲜的晚香玉，清芬弥漫。

乞儿从未走进过这样的大殿，步伐放轻了些。董思成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托着腮帮子瞧她，越看越觉得喜欢，眉眼间满是纯粹的欢喜：“是叫乞儿吗，你这名字朕也喜欢，来人，给她取套合身的华服来。”

宫人很快捧来一袭水绿色纱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白梅。隔着纱制的屏风，乞儿被伺候着换上，略显宽大且不合身的衣裙套在她身上愈发纤瘦低矮了，衣裙长的拖地，袖摆处她也伸不出手。董思成看得眼睛发亮，拍着手笑道：“转个圈给我看看！”

乞儿愣了愣，顺着他的话慢慢转了半圈，纱裙拖在地板上厚厚的堆叠着。董思成笑得更欢，又唤来舞技，指着乞儿道：“来，你教她跳支简单的舞，让她跳给我看。”他全然是兴致盎然的模样，只觉得她有趣极了

乞儿瘦弱的拎不起衣摆，动作笨拙的跟着舞技学了毫不相干的动作，额头沁出薄汗，脸色比来时还要苍白几分，不知学了多久

宫女们提着食盒，进进出出

晚膳的鎏金铜灯映着满桌珍馐，董思成斜倚在高足龙椅上，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笨拙，饶有兴致的漫声道：“乞儿，你过来陪着。”

乞儿拖着沉重的衣摆，磕磕绊绊的朝他走去。董思成瞧着，忽然扬声唤她：“近前来，蹲下。”眉眼带笑，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随意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小禄子正执壶添酒，余光瞥见这一幕，立刻垂了眸，眼睫簌簌地颤，指尖攥着酒壶的力道紧了几分，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仿佛多抬一下眼便会惹来祸端。从前陛下就这般待过他，夹了点心递到他嘴边，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惹得陛下当场沉了脸，扔了筷子。满宫的太监都怕极了陛下这种突如其来的“恩宠”，

乞儿倒是没什么反应，木讷的挪到董思成脚边，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瘦小的身子仰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珠干干净净的望着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兽，龙椅本就高大，衬得她愈发瘦小。董思成夹了一筷子油光锃亮的糖醋鱼，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小口咽下，嘴角勾起一抹单纯的笑意，轻声道：“真乖”

乞儿眨了眨眼，望着他，乞儿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自尊什么的她从小就没有，更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什，她的顺从带着自甘践踏的坦然，反倒让董思成觉得新鲜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