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看着站在门口笑脸盈盈的久沧漠,低头看自己手中手心般大小的礼盒,不悦地瞪久宣夜一眼,“你兄长成婚如此重要的日子,你为何送他这般小小的一对海明珠?实在是有点……”
拿不出手。
“此物是无忧境栖灵海中的珍珠,凡人佩戴在身可抵妖物,我让工匠将它制成一对耳坠,送与兄长,可佑他夫人平安。”宣夜看着门口连连作揖忙于迎客的哥哥,欣慰一笑。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弟弟了,但是过往一幕幕相处的画面却仍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回忆。
“这样好看且实用的东西,你为何就没想过送我?”半夏气呼呼地将手中礼盒塞到他的手上,“如此珍贵的贺礼,你自己拿着!”
“生气啦?”宣夜弯了笑眼。
“我才不气!谁跟傻子置气?”半夏嘴上说着不生气,身体却别扭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兄长自小对捉妖术法不感兴趣,现在妖类横行当世并不太平,我自是要为他忧虑一二,但半夏你的身边有我呀,我贴身保护你。”
半夏别过头去不看他。宣夜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憨直,多少有点不解风情,世间女子谁不想心爱之人送些贴心小礼物,首饰也好,胭脂水粉也罢,哪怕街巷的糖人也行啊,偏偏宣夜不通此道,他给与自己手心的不是画符就是画咒。
“你二人杵在这里作甚?”
楚幽篁和温剑结伴而来,俩人走近,显然察觉到现场气氛不对,讪讪对视一眼后楚幽篁率先咳嗽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久大夫说为我调制了一副治疗咳疾的良药,我这就去拿,告辞!”
“诶?诶!”温剑看着一溜烟窜入人群中的楚幽篁,冷嗤一声,“狡若脱兔。”
“你还专门买了花前来庆贺?”宣夜指着温剑手中的花束,“真是有心了。”
“哦,这是我买来送与我家娘子的。”温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才是我准备的贺礼。”
“花不错啊。”半夏的嘴撅得更高了。
“我也这么觉得,看见此花啊我就想起与我娘子初相逢时……”
“哼,谁会喜欢花啊?谁稀罕!”半夏使劲推开宣夜,攥拳暴走。
“她这……”温剑怔然,“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难道花惹到她了?”
宣夜微微蹙眉,向温剑告辞后急忙追了上去。
婚宴上。
“怎么,吵架了?”司马令赢按住半夏手中的酒杯,“这样饮酒是会醉的。”
“令赢姐姐,你不要管我,我今日就是要醉。”
司马令赢:……
另一边,楚幽篁一把搂住宣夜的肩膀,挑眉道,“来,跟兄弟说说,你是怎么招惹到那根小辣椒了?”
久宣夜盯着正在豪饮的半夏,心中焦虑想要起身阻止却被楚幽篁和温剑合力按了下来。
“以过来人的经验警告你,这个时候万不可过去招惹她。”温剑拍拍他的后背,“我娘子气头上的时候杀我的心可都有。”
“这就是我不愿成婚的缘故,女人多麻烦。”楚幽篁瞥了一眼对面的司马令赢,“什么都要你猜,猜对了她开心是你应该,猜错了她生气是你活该。”
“精辟!”温剑伸手,两人默契击掌。
“楚捕头温捕头。”久沧漠举着酒杯走来,“欢迎二位光临寒舍,招待不周多有担待!”
“恭喜恭喜!”俩人仰头一饮而尽。
“感谢这位公子厚礼。”久沧漠对着宣夜举杯,私下眨了眨眼睛,食指悄悄指向门外。
不多时,宣夜和久沧漠站在久宅门外。
“宣夜,能再次见到你,我心甚慰啊。”
“我也是。”久宣夜看着相处数十载的父亲轻轻一笑,“哥哥终于成婚了,听说新妇娘家世代木匠,倒是与他相配。”
“嗐,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倒腾一些木雕,小到拇指大的印章,大到庭院中几人高的景观,也算是被他折腾出了一些名堂。”
“人各有长,我反而觉得他有大才,日后说不定会成为木雕界的一代名师。”
久沧漠听后一阵爽朗大笑,“他那毛猴似的性子还一代名师?我只盼他可安稳度日,一生顺遂便好!”
“会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同你说正事。”久沧漠忽然收起笑,面色肃然,“宣夜,我示意你出来见面是要赠你一物。”
说罢,他折身去了偏屋,再出来时身上已背着藏龙匣。
“来,你且拿好。”
“这……”宣夜诧然看向他,“你要将这藏龙匣赠与我?”
“嗯,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它理性属于你。”久沧漠若有所思地抚摸剑匣,“你能拔出常乐剑足以说明你与它之间的渊源,更何况我如今上了年纪,再也没有过多精力去斩妖除魔匡扶乱世,我啊,现如今只想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久大夫,头等大事便是等着抱我的乖孙呢!”
宣夜被他滑稽又不失可爱的表情逗笑,“会的,哥哥定会早日为您添得金孙。”
“还有你啊。”久沧漠深深凝视着他,“宣夜,在我心中,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儿子,我听闻你也在筹办婚事了,爹爹也想早日抱上你和半夏的孩子呀!”
“爹……”宣夜一时有些哽咽,眼底一片酸涩。
“这藏龙匣你拿好。”久沧漠将剑匣稳稳放在宣夜手中,想起那日在无忧境入口处见到野心勃勃的沈图南不免心中惶惶,“这几日你需格外小心,千万保护好半夏那个丫头,恐有人对她不利啊……”
宣夜闻言,眉上一紧,“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久沧漠刚要开口,内院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等宣夜和久沧漠脚步急促地赶回内院,发现院中宾客纷纷惊慌失措地立在一边,而他们目光所至之处一个男子满嘴油污伏在案桌之上,手上还抓着没有吃完的鸡腿,脸色已一片煞白。
“这不会是撑死了吧?”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
“这人瞧着有些面熟啊……”另一个声音怯怯而起,“有点像曹家二郎。”
“胡诌!曹家二郎前两日刚刚出殡,怎会是他!”……
“如何?”楚幽篁和温剑一脸凝重地看着久沧漠,“此人是被撑死的吗?”
久沧漠检查完尸体,深深叹上一口气,“他不是刚刚死的,他死了至少已有三日有余……”
“诈尸了?”温剑惊得退了好几步,胃中翻江倒海,“他方才就坐在我的身边,我还夹了他碟中的芽菜!呕——”
“温剑,你这心理素质怎么做得捕快?”司马令赢轻哼一声,“芽菜毒不死你,你别被自己吓死了。”
“他就是曹家二郎!”人群中颤颤巍巍走出一个老妇,“他这身素衣是我亲自为他裁做的丧服!”
众人一片哗然,一时间纷纷拜别,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久宅。
“怎会如此?”楚幽篁蹲下身细细看向那人,“他分明是被撑死的啊,怎么会死了有几日了?久大夫,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是……妖!”半夏在汀州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妖物作祟!”
“小姐!”看着醉酒的半夏,汀州急得团团转,“今夜为何饮了如此多的酒。”
宣夜急急过去扶她,却被半夏一把推开,“我……我不跟傻子玩!”
“这世上哪会有妖?”楚幽篁不屑地摇摇头,“我看他之前许是乍死,现如今是撑死。”
“是他。”一个散漫至极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楚幽篁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红衣的妩媚妇人正在自酌自饮,身后还站着一个双手抱胸脸色煞是难看的年轻女子。
“灼炎。”宣夜走上前去。
“我这样你也能认得出来?”灼炎漠然放下酒杯,“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这位娘子,敢为你刚才所言何意?”楚幽篁神色警惕地看向她。
“那位小娘子不是已经同你们说了吗?”灼炎指向一旁身体微微摇晃的半夏,“此乃妖物作祟,赶巧了,我正好知道是什么妖物。”
“是何妖物?”温剑心中倒是有八分笃信。除了妖,还有什么事能如此邪呼?
“此妖名唤重明。”灼炎缓缓起身,“助死者之身重见光明,乃是最煞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