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图南?”久沧漠谨慎看向来人,“你来此处作甚?”
“师弟,何必如此忌惮我?”沈图南诡谲一笑,缓步靠近,戏谑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神色愕然的唐如云身上,“我来此,只为见一位故人。”
唐如云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段英恒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臂,她几乎要瘫软下去。唐如云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衣料里,段英恒感受到她强烈的不安,心中敌意骤起,“故人?此处没有你的故人!速速离去吧!”
久沧漠伸手挡住沈图南,压低声线,“师兄,半夏现在身体虚弱,不可受刺激!我同你去大厅,有何事你只管找我!”
“师弟。”沈图南摁下他的手臂,“你我虽是故交,但我今夜要见的故人可不是你……”
“宣夜……”半夏在久宣夜怀中蹙紧眉心,气息微弱,“沈图南说的‘月娘’……莫非是我娘亲?”
“半夏,你身子要紧,莫要多思,”久宣夜紧了紧怀抱,温声安抚,“有我呢,别怕。”
“可是……”半夏话音未落,顿感后脊一阵酥麻,随之沉沉睡去。
“小姐……”汀州焦急地凑过来,“姑爷,小姐她……”
“无碍,我只是点穴让她睡下了。”久宣夜凛然看向沈图南,“毕竟,有些画面她如今不适合看了。”
“可惜了,我可是特地为半夏准备了一份大礼,”沈图南含笑睨向众人,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这是多年前我亲手斩下的一条九尾狐白尾,珍贵非常……”他别有深意的眼神锁定在唐如云的身上,“天气即将转凉,我特割爱赠与半夏,此白尾乃属上万年的九尾白狐,材质细腻温暖,最适宜做贴身之物,置办个手套,项帕甚好!你觉得呢,”沈图南举起锦盒直指唐如云,“……月娘?”
唐如云手指猛然蜷缩,眼神闪烁,佯装镇定道,“阁下缘何如此看我,怕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在这广平城生活近二十余年,跟你并不相识!”
“一介平民?”沈图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弯腰哈哈大笑起来,“月娘啊月娘,看来你这凡人的身份装得太久,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千万年来,你可是唯一能与桃夭齐名的大妖!”
段英恒身体僵硬地垂下手臂,本能的退了两步,怔然看向唐如云,“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唐如云目光凄凄地回望他,冷冷一笑,“你……怕我?”是啊,她怎会不知?段英恒向来憎妖入骨,甚至曾私下寻访捉妖师学那蹩脚的除妖术防身。每每谈及段言秋曾被人面鹄曲蛮娘所惑险死还生,他眼中的恨意便如烈火般灼人……
“你说你究竟是不是妖?!”段英恒的怒喝震彻天际,双目赤红欲裂,“说啊!”
唐如云眼中的凄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平静。她没有再看几乎要失控的段英恒,而是缓缓转向沈图南。
“沈图南,”她的声音不再掩饰,清冷如冰,带着隐忍欲发的恨意,“你为何,还是阴魂不散?”
沈图南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唐如云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她身上爆发开来,瞬间将整个院落映照得如同白昼!强大的妖力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汹涌而出,将猝不及防的沈图南猛地掀飞出去,他手中的锦盒脱手飞出。
“小心!”久宣夜反应极快,抱着半夏旋于身后。
段英恒首当其冲,被那沛然妖气正面冲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度的震惊与茫然。他看着那白光中心,隐约显现的并非人形,而是一只巨大、优雅却带着无尽悲怆的九尾白狐虚影,其中一条狐尾,赫然是断裂的!
“月娘!你果然还是现了原形!”沈图南眼中再无戏谑,只剩下贪婪与狠厉,“当年让你逃了,今日这身皮毛和妖丹,我沈图南要定了!”他手中掐诀,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长剑凭空出现,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刺白狐虚影。
“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唐如云凝聚灵力化作巨大光影,“便是当年心软放过了你!”
“好歹也曾恩爱缠绵!我深知你虽妖力通天,却终究逃不过女人最大的软肋……”沈图南脸上厉色一闪,剑锋毫无征兆地急转,裹挟着刺骨的杀意,竟直取被护在后方的段半夏,“便是这该死的妇人之仁!”
“不——!”段英恒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试图用身体挡在那剑光之前。
“英恒!!”巨大的白狐虚影发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悲鸣,九条狐尾猛地合拢,形成了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光幕,瞬间将段英恒、久宣夜、半夏以及院中所有无辜之人轻柔却坚定地牢牢护在光幕之后。
“上当了吧!”沈图南露出狰狞笑容,趁唐如云毫无防备之际剑光直刺光幕核心……
“小心!”久宣夜迅速腾空而起,拔出撼山剑劈向沈图南,剑气相撞,光幕随之剧烈晃动。
“噗——”光幕中心,唐如云的身影重新显现出来,她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久宣夜立即瞬移到她的身侧,拖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样?你没事吧?”
“月娘,这柄剑可是专门为你而制,”沈图南目色狡黠地睥睨道,“此剑胚以成百上千怨戾妖灵反复淬炼,剑身引九天你最惧的至阳雷霆日夜打磨,更以你触之即溃的千年妖桃精粹日夜浸泡……”
“你……”唐如云面色惨白,死死盯住沈图南,“卑鄙!……”
“这些可都是你我最为相爱之时你亲口说与我的弱点,怪也只怪你自己蠢笨!我一个捉妖师怎么会爱上一只妖?我不过是权宜之计想骗取你的信任,再悄无声息地杀了你!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逃了,真是功亏一篑!”
“你,你们……”段英恒妒火中烧,声线颤抖不止,“你们曾经……在一起?”
沈图南脸上不无得意,“她不过是一只被我玩腻的白狐妖,听说你视她如掌上珠?哦,对了……”沈图南诡笑看向段半夏,“你的宝贝女儿,她呀,她其实也是……”
“够了!”久宣夜大喝一声制止,“沈图南,你找死!”
“撼山?”沈图南认出久宣夜手中所持之剑,“此乃我师门所传宝剑,你怎配拥有!”
“停手吧!”久沧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沈图南,你的执念已入魔道!今日,我以师门之名,阻你行凶!”久沧漠疾步跃至久宣夜身侧,双手结印,一道古朴的符印在他掌心凝聚,散发出镇压一切的威压。
“锁妖千诀?”沈图南又惊又怒,“师父竟偏心至此!不仅传与你藏龙匣,还将这锁妖千诀术传了你?”
“沈图南你应该知道,这千诀锁妖术不论是人是妖是仙是煞都能困之如铸!”
沈图南怨毒地扫了一眼相拥的段英恒和唐如云,又狠狠瞪向护在半夏身前的久宣夜和正在凝聚更强符印的久沧漠。
“哼!月娘,算你命大!久沧漠,今日之赐,来日必报!”他深知久沧漠一旦动用师门秘法,自己未必能讨得好去,更别提还有深不可测的久宣夜也不可小觑。他当机立断,身形化作一道幽影,卷起地上那只装着断尾的锦盒,瞬间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