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暮色将尽时，江砚又一次来到那座废弃的铁路桥。生锈的铁轨在余晖里泛着暗红，像一道未愈的伤疤。风掠过空荡荡的枕木，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少年时熟悉的脚步声。

那时的顾沉总爱踏着铁轨走在前面，修长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江砚跟在后面，目光追随着他白衬衫下摆被风吹起的弧度。"看！"顾沉突然转身，指向远处天际的火烧云，眼里盛满笑意，"像不像打翻的调色盘？"

他们都是美术生，在这座铁路桥上度过了无数个写生的午后。顾沉画风景时总爱把江砚也画进去，或是侧脸，或是背影，说这样的作品才有灵魂。江砚嘴上嫌弃他矫情，却偷偷把那些画都收进了画夹深处。

后来他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一个去了北方，一个留在南方。隔着千里的距离，靠着电话和邮件维系联系。顾沉说等毕业就一起办画展，江砚说好，等我们都功成名就。

变故发生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顾沉的母亲突发重病，急需一大笔手术费。江砚把自己攒下的奖学金全汇了过去，可还是不够。顾沉突然消失了一个月，再出现时，说要放弃画画，去继承家里的生意。

"对不起。"顾沉站在火车站台上，眼神躲闪，"我没得选。"江砚想拉住他，却只抓住了他大衣的衣角。寒风中，那抹黑色很快消失在人流里。

再见面已是五年后。江砚在一场画展上看到了顾沉的名字，那是一个商业画展，展出的都是迎合市场的风景画。江砚站在一幅画前，画里是那座铁路桥，却少了记忆中的温度。

"好久不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沉穿着笔挺的西装，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江砚转过身，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恭喜你，功成名就了。"

那天晚上，江砚独自回到铁路桥。月光洒在铁轨上，像一条破碎的银链。他从画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画，那是顾沉多年前画的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江砚将画轻轻放在铁轨上，看着夜风将它卷起，飘向未知的远方。

如今，江砚依然坚持着画画，却再也画不出当年的色彩。每次路过铁路桥，他都会停下来，在记忆里寻找那个踏着铁轨远去的身影。有些故事，就像这废弃的铁路，曾经通向远方，却在某个转角戛然而止，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在岁月里慢慢沉淀。

暮色渐浓，江砚起身离开。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悠长而寂寥，仿佛是时光的叹息。他知道，有些错过，是一生的遗憾；有些故事，注定只能成为回忆里的一抹剪影，在岁月的长河里，无声地破碎。#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