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的脚步停在湄南河畔时,正逢雨季。
湿热的风裹着棕榈叶的清香,混着河水的腥气扑来。他望着河对岸那座白色围墙的学校——铁皮屋顶被雨水砸得噼啪响,墙根下几株鸡蛋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路过的本地妇人用手语比划着什么,萨麦尔读懂了:那是“聋哑学校”,里面住着二十七个被命运捂住耳朵的孩子。
萨麦尔本是来探访河岸边的麻风病院。但当他经过学校时,一道细弱的目光从二楼窗户刺出来——是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穿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正扒着铁栏杆看他。她的手指在胸口快速比划,萨麦尔认出那是基础手语
万能龙套(女孩)你是谁?
他微笑着摇头。女孩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继续比划
万能龙套(阿湄)我叫阿湄。
雨势渐大,萨麦尔跟着送孩子的校车返回镇子。车厢里挤着八个学生,阿湄缩在最后一排,膝盖上摊着本画满蜡笔花的练习本。几个高年级男孩堵在她面前,为首的黄毛伸手扯她的辫子
万能龙套(黄毛)哑巴又会画画了?给我看看!
阿湄护住本子后退,后脑勺撞在车窗上。其他男孩哄笑起来,有人拽她的裙角,有人捂她的嘴。萨麦尔注意到司机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那眼神不是愤怒,是麻木。
校车拐进一片椰林。黄毛突然站起来,把阿湄往车厢连接处推
万能龙套(黄毛)上次没玩够,今天去后面!
其他男孩跟着起哄,有人锁上了前车门。
阿湄的画本掉在地上,蜡笔滚了一地。她挣扎着去捡,却被黄毛按住肩膀。萨麦尔的指尖泛起微光——他能看见阿湄记忆里的碎片: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把她的手语课本扔进垃圾桶;上周体育课,几个男孩把她推进泳池,笑她“听不见自己扑腾的声音”;昨天午餐时,她的饭盒被倒进泔水桶……
萨麦尔够了。
萨麦尔的声音像一声闷雷。
车厢里的喧闹戛然而止。男孩们僵在原地,黄毛的手还悬在阿湄肩头。萨麦尔从阴影里走出来,白袍下摆沾着雨珠,银发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微光。
萨麦尔你们在做什么?
他问。
黄毛咽了咽口水
万能龙套(黄毛)没、没什么……
萨麦尔没什么?
萨麦尔弯腰拾起阿湄的画本,展开——歪歪扭扭的花朵旁,用蜡笔写着“我想说话”(尽管她从未学过书写)。他抬眼看向司机
萨麦尔你听见求救声了吗?
司机脸色煞白
万能龙套(司机)我、我看不见……
萨麦尔你看得见。
萨麦尔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司机的太阳穴
萨麦尔你听得见车轮碾过她的尊严,听得见她的指甲抠着地板求救,你只是选择装聋作哑。
他转向跟车的张老师——那个总戴着玳瑁眼镜的女人正缩在副驾驶座上瑟瑟发抖
萨麦尔你也一样。你教他们手语,却不教他们尊重;你给他们发课本,却不给他们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