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御书房内，鎏金烛台上的火焰微微摇曳。宋亚轩将又一份奏折重重摔在案几上，朱砂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北境三州官员联名上书？"他冷笑一声，指尖轻叩扶手，"看来严氏的余孽还没清理干净。"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着琉璃窗。侍从官战战兢兢地捧来新沏的云雾茶，却被宋亚轩抬手挥退。茶盏跌落在地，碎瓷片四溅，褐色的茶汤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陛下，该用膳了..."侍从官声音发抖。

"滚出去。"

门扉轻响，宋亚轩头也不抬："朕说了——"

"连饭都不吃，怎么处理朝政？"

马嘉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手中托着黑漆食盒，白衬衫外套了件墨色风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宋亚轩眉心微蹙："马院长很闲？"

"刚好值完夜班。"马嘉祺将食盒放在案几空处，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你胃不好，不能空腹喝浓茶。"

食盒掀开，热气蒸腾而起。一碗清粥，几样小菜，全是宋亚轩偏好的口味。马嘉祺的手指修长白皙，摆餐具时腕骨凸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宋亚轩盯着那双手，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马家寄住时，就是这双手替他包扎摔伤的膝盖。他猛地合上奏折："朕不需要特殊照顾。"

"不是特殊照顾。"马嘉祺垂眼轻声道，"是医嘱。"

空气一时凝滞。雨声填补着沉默的间隙，宋亚轩的目光在马嘉祺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什么破绽。但对方神色如常，只是眼底藏着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放下吧。"宋亚轩最终开口。

马嘉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取出一瓶药放在食盒旁："新配的胃药，饭后——"

"马嘉祺。"宋亚轩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纠缠。马嘉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只是..."他声音轻了几分，"担心你太累。"

宋亚轩嗤笑一声，随手翻开新奏折："管好你的医院。"他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朕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

马嘉祺站在廊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水花。他望着御书房透出的灯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小药瓶。

——又被拒绝了。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每次他带着食物或药物前来，宋亚轩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冷漠，疏离，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马院长。"

严浩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一把黑伞，白衣在雨夜中格外醒目，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严先生。"马嘉祺微微颔首。

严浩翔走到廊檐下，收起伞，转眼望向马嘉祺出来的方向。

两人并肩站在雨中，沉默地看着御书房的灯光。良久，严浩翔轻声问："他还是不肯？"

马嘉祺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火光一闪即逝，烟雾很快被雨水打散。

"你知道为什么小时候，阿轩总喜欢爬那棵老槐树吗？"严浩翔突然问。

马嘉祺转头看他。

"因为站在树上，能看到宫墙外的世界。"严浩翔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他从来不敢跳下去。"

一滴雨水顺着马嘉祺的镜片滑落。他忽然明白了严浩翔的言外之意——宋亚轩筑起的高墙，从来不是为了阻挡别人，而是困住自己。

"他的情感认知障碍..."马嘉祺掐灭烟头，"比我想象的严重。"

严浩翔望向雨幕深处："实验摧毁了他理解爱的能力。"顿了顿，"但没摧毁他需要爱的事实。"

———

夜深了，宋亚轩终于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案几上的粥早已凉透，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那瓶胃药上。瓶身标签工整干净，是马嘉祺一贯的风格。

——多管闲事。

宋亚轩拿起药瓶，指腹擦过标签边缘。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记号：一颗极小的五角星。这是马嘉祺从医以来的习惯，所有经他手的药品都会做这个标记。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隙洒落。宋亚轩忽然想起多年前发烧时，马嘉祺彻夜守在床前，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烦人..."

他低声自语，却鬼使神差地倒出两粒药丸吞下。苦味在舌尖蔓延，莫名让人心安。

起身时，他的衣袖带倒了食盒。一碗已经凉透的粥洒在地毯上，露出藏在碗底的东西——一颗玻璃弹珠，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宋亚轩瞳孔微缩。这是当年严浩翔埋在老槐树下的"宝藏"，世上仅存的两颗之一。

他弯腰拾起弹珠，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麻。月光下，弹珠内部似乎有什么在流动，像是被封存的记忆，又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宋亚轩攥紧弹珠，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抬手想将它扔出窗外，却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力道。

——真是疯了。

弹珠被随手丢进抽屉，与翡翠禁步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宋亚轩转身走向内室，黑色睡袍在身后划出凌厉的弧度。

他不需要这些无用的牵绊。从来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