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金陵城飘着细雨,青石板路上泛起粼粼水光。江宁桉裹紧身上褪色的粗布斗篷,低头穿过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怀中那叠案卷被油纸仔细包着,这是她连日来为城西米铺纠纷案收集的证据,只要今日能在公堂上说服县令,就能换来五两银子。
"咚——"
街角茶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叫骂:"好你个贼骨头!竟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江宁桉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被撞开,一个灰衣小厮连滚带爬地摔出来,怀中紧紧抱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
"抓住他!那是我家公子的钱袋!"楼上探出个管家模样的脑袋,急得直拍栏杆。灰衣小厮刚要爬起来,却在慌乱中撞上了下楼的客人,两人同时踉跄着摔向楼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从旁边掠过。那人长臂一伸,稳稳接住即将滚落的小厮,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江宁桉定睛看去,只见来人剑眉星目,一袭暗纹锦袍更衬得身姿挺拔,腰间悬着的螭纹玉佩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厮突然膝盖一软,竟在那人面前跪了下来,"小人实在是被逼无奈......家中老母重病,郎中说再抓不到药就要......"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茶楼里的看客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冷笑着说这是惯偷的把戏。江宁桉盯着小厮通红的眼眶,忽然注意到他后颈处有块月牙形的胎记——这与她前日在城东乞丐群里见过的少年一模一样。
"哭够了?"玄衣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淬了冰,"你的戏码倒是编得不错,可惜这荷包里装的根本不是银子。"他随手打开荷包,众人探头一看,里面竟只有半块刻着龙纹的玉珏。
小厮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挣脱男子的手就要逃跑。玄衣男子冷哼一声,脚尖轻点便追了上去。江宁桉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穿过两条巷子,只见小厮被逼到了一处断墙下,而他面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衣人。
"说,玉珏从哪得来的?"玄衣男子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在雨中泛着寒光。小厮哆哆嗦嗦地指向远处:"是......是醉仙楼的夏公子赏的!"
话音未落,一道暗器突然破空而来!玄衣男子挥剑格挡,却见小厮趁机转身就跑。江宁桉心一横,抄起墙角的木棍冲上去,正砸在小厮脚腕上。少年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怀里又掉出个油纸包,里面竟是几张密信。
"姑娘好身手。"玄衣男子收剑走近,目光扫过地上的密信,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江宁桉这才看清他眉眼间的英气,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冰冷,像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萧景琰?"她瞥见对方腰间玉佩上的刻字,突然想起坊间传闻——镇国公府的世子,十五岁便领军出征,杀得北狄闻风丧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追查一个小偷?
萧景琰挑眉看向她:"姑娘认得我?"
"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江宁桉弯腰捡起密信,故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这些信上说北境军饷短缺,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世子殿下身为镇边大将,不该管管吗?"
她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举着夏府的灯笼疾驰而来,为首的侍卫高声喊道:"什么人在此滋事?我家公子丢了贵重之物......"
萧景琰神色不变,随手将玉珏和密信收入怀中:"姑娘若想知道后续,明日巳时,醉仙楼雅间。"说罢翻身上马,转眼间消失在雨幕中。
江宁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莫名的涟漪。自江家出事以来,她早已学会对权贵敬而远之,可方才萧景琰挡在她身前挥剑的模样,却让她想起了儿时父亲教她读书的场景。
"小姐!"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江宁桉回头,只见丫鬟青萝撑着油纸伞跑来,发梢还沾着雨水,"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城西米铺的东家等急了......"
"先回吧。"江宁桉将案卷重新裹好,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醉仙楼的方向。她知道自己不该卷入这场风波,但那些密信上的内容,或许正是为江家翻案的关键。
与此同时,醉仙楼最华贵的雅间内,夏知薇正对着铜镜调整发间的玉簪。听说兄长今日在茶楼抓到了小偷,还找回了父亲丢失的玉珏,她特意换上了萧景琰上次夸过的月白色襦裙。
"小姐,萧世子来了。"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夏知薇连忙起身,却在开门的瞬间僵住了——萧景琰身旁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手中还拿着几张泛黄的纸。
"夏姑娘。"萧景琰微微行礼,目光却始终落在江宁桉身上,"这位江姑娘对军饷案有些见解,不知可否借贵宝地一叙?"
夏知薇攥紧了袖口的丝帕,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自然可以。只是江姑娘这一身......若是不嫌弃,我房中有几件旧衣......"
"不必了。"江宁桉打断她的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比起衣衫,我更关心这些密信里提到的'中间人'究竟是谁。"她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夏知薇骤然变色的脸,心中突然有了计较——这场戏,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