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裹着焦土味灌进鼻腔,楚昭昭膝盖硌在裂成锯齿状的岩石上,指尖刚触到夜浔虚影的手腕,那抹魔气就如被风吹散的烛火般蜷起。“别消失...”她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看着他的轮廓从清晰的眉眼渐变成透明的光斑,“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青丘的春桃...”
白烬的呼吸声在三步外骤然顿住。他捧着阿梨残留的星光——那是比萤火更淡的青白色光点,正从指缝间簌簌坠落,像极了当年青丘桃树下她替他别银铃时,落在发间的花瓣。狐尾尖的绒毛沾着未干的血,却比任何时候都垂得更低,像被折断了脊梁的孤兽,唯有指间银铃的纹路还泛着微光。
“看镜。”魔主的声音混着魔气震颤,暗紫色光镜在三人头顶展开。画面里的青丘还盛着十里桃林,阿梨的素白衣裙扫过花穗,白烬的银发间别着她编的草环,银铃在他抬臂替她拂开碎发时发出清响。可画面突然扭曲,天兵的金戈穿透花海,阿梨塞给他窥命珏时,指尖在他掌心烙下带血的印记:“活下去,替我看看...天道之外的天。”她转身时,发间银铃被剑气削落,却被他狼狈地捡进掌心,连带着沾了满手的血。
“她知道天道在篡改记忆。”魔主的戟尖戳进地面,溅起的岩浆映红他眼底的痛,“当年我给她的护符,本该引她来魔界,却被天道换成了‘魔主背叛’的幻象...”白烬猛地抬头,独眼的赤金竖瞳里翻涌着惊怒与悔恨,裹着右眼的布条被指尖利爪勾落——空无一物的眼窝处,半枚窥命珏残片正发着微弱的光,“原来我守了三百年的‘仇恨’,是天道织的谎...”血泪混着黑血砸在焦土上,竟在裂缝里催生出几星嫩绿的草芽。
楚昭昭的双生逆命之力在脉中发烫,银蝶胎记与魔纹在手腕上交替明灭。她踉跄着扶住白烬颤抖的肩,掌心的窥命珏贴上他心口的星光:“阿梨前辈的残魂...在喊你的名字。”她指尖的银光渗入他狐族咒印,看见记忆深处的阿梨总在说“烬郎的尾巴要晒够太阳才会软”,此刻那光点正往他心口最深处钻,像在寻找三百年前未说完的半句情话。
白烬的狐尾突然绷紧,九条尾巴尖同时泛起青光——那是青丘狐族“魂契重燃”的征兆。他低头望着楚昭昭发间被魔气吹乱的碎发,忽然想起阿梨曾说“若有女儿,定要教她用银铃引蝶”,此刻她颈间的铃铛虽缺了半道纹路,却在风中摇出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节奏。“好。”他忽然握紧她的手,将阿梨的残魂之光渡进她掌心,“这次,不为仇恨,为那些被天道偷走人生的人。”
地动突至,幽蓝锁链如毒蛇般从裂缝钻出,链身刻着的“往生”符文烧蚀着众人的皮肤。楚昭昭被锁链缠住脚踝,瞬间感觉魔契之力如沙漏般流逝,夜浔的虚影在她识海剧烈震动:“是天道残念!它们在吞噬‘逆命者’的力量!”她抬头望去,天际那只由咒文凝成的巨掌正缓缓下压,掌纹里流转的金光,竟与仙门师尊当年的弑神剑如出一辙。
“老东西,你还敢现世!”魔主的魔戟劈开三道锁链,却在巨掌拍下时被震得单膝跪地,黑血顺着嘴角滴在战戟上,“当年用‘天命’骗众生,现在只剩残念还要耍威风?”白烬的狐尾化作九道光刃,缠住巨掌的指节猛地一扯,却听见“咔嚓”一声——那是他尾椎骨被天道规则压裂的脆响,可他却笑了,独眼映着巨掌的裂痕,“阿梨说过,痛的时候就想甜的事...你看,昭昭的银铃在发光。”
楚昭昭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她握紧夜浔融入的光剑,银蝶胎记吸收着锁链上的幽蓝火焰,魔纹则吞噬着巨掌的金光——两种力量在剑刃上撞出火花,却不再是冲突,而是如阴阳鱼般交缠。当她挥剑斩向掌纹中心时,意识突然坠入混沌:幼年握剑的手明明缠着仙界的绷带,却在挥砍时浮现出魔纹;夜浔在魔界血池里挣扎的身影,竟与她在仙界藏书阁翻找命盘的记忆重叠;而白烬跪在青丘废墟的背影,身后竟跟着个抱着银铃的小女孩——那是被天道篡改前,真正的“初见”。
“原来...我们都是被拆碎的命盘残片。”她的低语混着剑鸣散开,光剑终于劈开巨掌的核心。天道残念发出尖啸,化作无数光点钻进地面裂缝,而夜浔的虚影在消散前,终于凝成实体般的指尖,替她拂开眉梢的血痕:“记得吗?青丘的春桃...是阿梨种的,等战争结束...”话未说完便化作星点,却在她掌心留下枚魔气凝成的桃核——那是他藏了千年的、关于“未来”的梦。
白烬接住她踉跄的身体,狐尾轻轻卷住她握桃核的手。魔主抬手挥散空中的残念,看着两人腕间交缠的银光与青芒,忽然想起上古预言:“当银蝶衔起魔纹,狐尾扫开天命,被撕碎的命盘将重写众生的轨迹。”他指尖凝出魔气罗盘,只见代表“逆命者”的星位上,三颗光点正渐渐靠拢——那是楚昭昭、夜浔、白烬,也是被天道割裂却终究重逢的“破局之人”。
硝烟渐散,楚昭昭望着掌心的桃核与银铃,听见白烬的狐尾在身后扫过焦土的声音——这次,那声音不再带着仇恨的沙沙响,而是像在拂开岁月的尘埃,露出下面藏着的、阿梨当年埋下的“希望”。远处的魔气云层里,竟透出几缕淡粉色的光——那是青丘的桃林,在天道残念退去的瞬间,正隔着千万里,将第一缕春信,送给这些终于挣脱“命定”的人。
残魂织就的梦里,银铃响了第三声。这一次,不是离别,不是仇恨,而是所有被天道偷走的“可能”,终于开始在焦土上,长出新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