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许星河躺在床上，听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程渝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年糕蜷在他的枕边，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脸颊。

"你睡了吗？"程渝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比雨声还要轻。

许星河翻了个身，面朝着程渝的方向。借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微光，他能看见程渝的侧脸轮廓，还有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没。"许星河说，"怎么了？"

程渝合上电脑，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雨声变得更清晰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校庆演出..."程渝顿了顿，"你紧张吗？"

许星河没想到程渝会问这个。他想起今天下午在音乐厅里，当他的手指碰到琴键时那种微微发抖的感觉。但更让他记忆深刻的是程渝弹错时看向他的眼神——那种带着歉意的、小心翼翼的眼神，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有点。"许星河诚实地说，"特别是想到台下会有那么多人..."

程渝的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好像翻了个身。"我也是。"他说。

许星河愣了一下。在他印象里，程渝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紧张。那个在舞台上永远游刃有余的钢琴天才，那个被无数人仰望的程渝，此刻却说出了和他一样的感受。

"你？"许星河忍不住问，"你也会紧张？"

程渝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许星河从未听过的脆弱。"每次都会。"他说，"特别是这次。"

"为什么这次特别？"

雨声忽然变得更大了，像是要把程渝的回答淹没。许星河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程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这次是和你一起。"

许星河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想起程渝在琴房里一遍遍陪他练习的样子，想起程渝在他弹错时那个安抚的眼神，想起程渝每次都会在他练琴时默默放一杯温水在钢琴上...

"程渝。"许星河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床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记得。"程渝说，"你在琴房门口偷听我弹琴。"

许星河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我才没有偷听！我是去找林轩的！"

程渝又笑了，这次的笑声清晰了许多。"你站在门口听了整整二十分钟。"他说，"我透过门缝看见你的影子了。"

许星河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耳朵烫得要烧起来。他记得那天程渝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琴声像流水一样从门缝里淌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你为什么不赶我走？"许星河闷闷地问。

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渝好像坐了起来。"因为..."他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因为你的影子看起来很专注。"

年糕突然从许星河枕边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在程渝床上。许星河听见程渝轻轻"嘶"了一声，大概是年糕的爪子不小心踩到了他。

"它更喜欢你。"许星河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

程渝抚摸着年糕的毛发，声音里带着笑意："它只是知道我这里有零食。"

"你又在床上藏零食？宿管阿姨会杀了你的。"

"为了年糕值得。"程渝说。许星河能想象他现在一定是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年糕，就像他偶尔会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样。

雨声渐渐小了，但宿舍里的沉默却变得明显起来。许星河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许星河。"程渝突然叫他。

"嗯？"

"如果..."程渝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校庆演出那天我弹错了，你会怎么办？"

许星河没想到程渝会问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里，程渝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那个。但此刻程渝的语气让他意识到，原来程渝也会害怕，也会不安。

"我会..."许星河思考了一下，"我会跟着你一起错。"

程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认真的？"

"嗯。"许星河认真地说，"然后我们就说这是我们的特别改编版。"

程渝的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那观众会杀了我们的。"

"值得。"许星河说，模仿着程渝刚才的语气。

床那边又安静了下来。许星河以为程渝睡着了，正准备翻身，却听见程渝轻声说："谢谢。"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许星河心上。他突然很想走到程渝床边，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或者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雨声直到天亮。

但他没有动。他只是说："不客气。"

年糕的呼噜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一首温柔的小夜曲。许星河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和雨声、和程渝的呼吸声、和年糕的呼噜声融为一体。

明天还有排练，后天就是校庆演出。但此刻，在这个被雨声包围的夜晚，时间仿佛静止了。许星河想，如果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