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当天，后台一片忙碌。
许星河站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替他整理领结。镜中的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陌生又正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程渝昨天塞给他的，说是“镇定剂”。
“紧张？”化妆师笑着问。
许星河摇头，又点头：“有点。”
“第一次登台？”
“第一次和他一起。”
化妆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程渝正站在不远处和指导老师低声交谈。他今天也穿着同样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侧脸在后台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似乎是察觉到目光，程渝忽然转头，视线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许星河身上。
许星河呼吸一滞。
程渝朝他走来，脚步不紧不慢，最后停在他面前。
“准备好了吗？”他问。
许星河攥紧了口袋里的糖：“……嗯。”
程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伸手，替他调整了一下歪掉的领结。指尖擦过颈侧皮肤时，许星河浑身一僵。
“别紧张。”程渝低声说，“就像昨天那样。”
——昨天，他们在琴房练到很晚。最后一遍合奏时，程渝忽然关掉了节拍器。
“听我的呼吸。”他说。
许星河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程渝均匀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交错，仿佛不需要乐谱，也不需要思考，仅仅依靠本能就能找到彼此。
那是他们弹得最完美的一次。
“五分钟后上场！”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程渝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别在许星河胸前的口袋上。
“这是什么？”许星河低头看。
“幸运物。”程渝说，“我父亲第一次登台时戴的。”
许星河怔住：“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戴着它。”程渝打断他，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它会让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许星河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舞台的灯光亮得刺眼。
许星河跟在程渝身后走上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他深吸一口气，在钢琴前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
程渝坐在他身边，没有看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听我的呼吸。”
许星河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听到程渝的呼吸声，平稳而坚定。他的心跳渐渐慢下来，手指也不再颤抖。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寂静。
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像两只默契的鸟，在旋律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许星河不再想着观众，不再想着技巧，甚至不再想着音乐本身——他只想着程渝。
程渝的呼吸。程渝的温度。程渝偶尔碰触他手指的瞬间。
第二乐章结束时，许星河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程渝没有停顿，而是顺着他的错误即兴变调，将失误变成了惊喜。台下的观众甚至没有察觉，只有许星河知道——程渝在陪他“犯错”。
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最后一个乐章，他们的节奏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当弹到最激烈的段落时，程渝的小指忽然勾住了他的，仅仅一秒，又迅速分开。
许星河的心跳漏了一拍。
音乐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全场静默两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星河喘着气，转头看向程渝，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程渝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亮得惊人，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完美。”他用口型说。
许星河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音乐会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许星河和程渝被簇拥在后台，接受老师们的祝贺和同学的赞美。
“你们配合得太棒了！”指导老师拍着程渝的肩膀，“尤其是第三乐章那段即兴，简直是神来之笔！”
程渝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许星河。
许星河被围在人群中，胸前的银色徽章闪闪发亮。他时不时看向程渝，眼神交汇时又迅速移开，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终于，人群散去。
程渝走到许星河面前：“走吧。”
“去哪？”
“兑现承诺。”
他们避开喧闹的人群，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了空无一人的琴房。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程渝关上门，转身看向许星河：“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许星河的心跳加速：“……你想说什么？”
程渝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他低声说，“音乐是灵魂的语言。”
一个轻柔的音符在寂静中响起。
“所以，”程渝抬起头，直视许星河的眼睛，“这首曲子，是给你的。”
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的是一首许星河从未听过的旋律——温柔、克制，却又饱含无法掩饰的情感。
许星河站在原地，胸口发烫。他听懂了。
这首曲子，是程渝的告白。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程渝站起身，走到许星河面前。
“现在，你明白了吗？”他问。
许星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可能还需要一点确认。”
程渝挑眉：“怎么确认？”
许星河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抓住了程渝的衣领。
“这样。”
他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程渝的呼吸一滞，随后反客为主，扣住许星河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确认了吗？”程渝低声问，额头抵着许星河的。
许星河笑了：“嗯。”
程渝也笑了。他牵起许星河的手，十指相扣：“那以后，别只想着音乐了。”
“那想什么？”
“想我。”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像一首无声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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