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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光语低吟
离开晨岛的第七天，程澈站在云野边境的山崖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浮空岛屿群。大大小小的岛屿悬浮在云海之上，有些上面建有村庄，有些则是纯粹的岩石和植被。阳光穿过云层，在岛屿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梦幻般的仙境。
"比我想象的还要美。"程澈轻声说。
"等看到浮空神殿，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星灯走到他身边，橙红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自从晨岛那次光能共鸣后，她对待程澈的态度微妙地改变了——依然活泼热情，但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某种...期待？
云归检查着地图："按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两天的飞行就能到达中央大岛。浮空神殿就在那里。"
辉光整理着行装："我们需要在日落前抵达第一个中转村落。云野的夜晚来得早，而且——"
"而且暗影生物更喜欢在黑暗中活动。"程澈不假思索地接上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用了某种古老的语法结构。更奇怪的是，他确定自己之前从未听过辉光说这句话。
四人展开光翼，向最近的浮空岛飞去。程澈的光翼现在更加宽大和稳定，呈现出与普通光之子不同的蓝金色调。自从记忆融合后，飞行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无需刻意控制，光翼会自动调整角度捕捉气流。
飞行途中，他们经过了一座小型浮岛，上面有几个光之子孩童正在练习基础飞行技巧。看到四人经过，孩子们兴奋地挥手致意。其中一个特别小的孩子尝试追上来，却失去平衡开始下坠。
程澈不假思索地俯冲下去，以惊人的速度接住了那个孩子，然后轻轻降落在岛上的草地上。其他孩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惊叹和感谢。
"谢谢您，大人！"被救的孩子红着脸说，"您的飞行姿势太帅了！"
程澈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发："注意安全，小家伙。飞行时不要分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Veleis mora en tal."这句话自动从口中滑出，他并不完全理解其含义，但感觉像是某种祝福语。
孩子们却突然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最后，年纪稍大的一个孩子敬畏地问："您...您是白鸟大人的传人吗？只有他的追随者才会说这么古老的光语。"
程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幸好星灯及时降落在他身边："没错！这位是程澈大人，白鸟的继承者。"她做了个神秘的手势，"但这是秘密，不能到处说哦。"
孩子们立刻严肃地点头，其中一个还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告别孩子们后，四人继续飞行，保持一段距离后，程澈忍不住问星灯："我刚才说了什么？"
"'愿光明指引你的道路'。"星灯解释道，"这是白鸟时代的高级祝福语，现代已经很少用了。"她好奇地看着程澈，"你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程澈摇摇头："就像...母语脱口而出那种感觉。我知道意思，但说不清是怎么知道的。"
云归若有所思："记忆融合的后续效应。白鸟的部分语言本能正在苏醒。"
辉光突然指向远处："看！中转村落到了。"
前方的中型浮岛上，几十座圆顶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中央广场上飘扬着彩色的旗帜。但当他们降落在广场上时，立刻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村民们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人上前欢迎。
一位年长的光之子走上前来，态度礼貌但疏远："旅行者们，欢迎来到云翼村。请问有何贵干？"
云归上前一步："我们是前往浮空神殿的朝圣者，请求在此借宿一晚。"
"朝圣者？"老者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尤其在程澈身上停留了很久，"最近有不少'朝圣者'声称与白鸟有关，结果都是骗子或更糟。"
星灯忍不住插嘴："程澈是真的！他在晨岛召唤了百鸟朝凤！"
老者摇摇头："传言而已。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突然停住，盯着程澈腰间的笛子，"那是...光鸣笛？"
程澈取下笛子："你认识它？"
老者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可否让我仔细看看？"
程澈递过笛子。老者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当看到笛尾的蓝宝石时，他的手明显颤抖起来："确实是白鸟大人的光鸣笛...这宝石内有他的印记。"他双手捧着笛子还给程澈，深深鞠躬，"请原谅我的无礼，大人。最近有暗影势力的奸细冒充白鸟传人，散布谣言制造恐慌。"
"什么谣言？"辉光敏锐地问。
"说白鸟的归来会带来更大的灾难，说他当年封印暗影巨龙其实是为了独占某种力量..."老者摇摇头，"荒谬之极，但有些偏远村落相信了。"
程澈握紧了笛子。这解释了为什么沿途几个村庄拒绝提供帮助。暗影势力不仅在军事上进攻，还在舆论上抹黑白鸟的形象。
老者——现在知道他叫云翼村长——将他们安排在了村里最好的客房，并设宴款待。席间，几位村中长者不断询问程澈关于白鸟的事迹，显然是在测试他的真实性。令程澈自己都惊讶的是，许多问题的答案自然而然地从他口中流出，有些细节甚至连云归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宴会结束后，程澈独自走到村边的悬崖处，望着云海中沉浮的岛屿。夜空中，极光般的光带缓缓流动，那是光能网络的可见形态。
"又在想心事？"星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云翼村特产的云茶，能缓解疲劳。"
程澈接过杯子，啜了一口。味道像是薄荷与某种果香的混合，温暖立刻从胃部扩散到全身。
"谢谢。"他轻声说，"我只是在想...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知识和记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白鸟的记忆操控着。"
星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说："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什么？"
"如果你不想被白鸟的记忆影响，为什么不主动拒绝它？"星灯认真地看着他，"你可以选择做程澈，只是程澈。"
这个问题让程澈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可以拒绝这些记忆和能力。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被推着走向"白鸟归来"的命运。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需要这些能力对抗暗影？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语，"或者我害怕如果拒绝这些记忆，就会失去在这个世界的立足点。毕竟，我本质上还是个异界来客。"
星灯摇摇头，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帮助了那么多光之子。这些行为定义了你是谁，而不是什么记忆或能力。"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对我来说，你首先是程澈，那个在霞谷迷路的男孩。"
程澈感到胸口一阵温暖。星灯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上锁的房间。也许他不必在白鸟和程澈之间做出选择，可以同时接纳两者，又不受任何一方完全定义。
"你知道吗？在我的世界，我们有关于自由意志的哲学讨论。"程澈望着星空说，"人是否真的能自由选择，还是被先天或后天的因素决定。"
"听起来好复杂。"星灯做了个鬼脸，"我们光之子相信每个灵魂都有独特的旋律，经历会增添音符，但主旋律始终不变。"
程澈笑了："我喜欢这个比喻。那么按照这个理论，我的灵魂主旋律是什么呢？"
星灯突然脸红了起来，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这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听清楚啦..."
一阵尴尬又甜蜜的沉默后，程澈鬼使神差地说："Sol eleis mara."又是一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古老光语。
星灯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程澈摇摇头："只是感觉应该这么说。"
"这是..."星灯的脸更红了，"非常古老的光语情诗的开头，大意是'你的光芒照亮我的黑夜'。"她小声补充，"白鸟大人写给他挚爱的诗..."
程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但看着星灯在月光下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睛，他并不后悔。
"我想白鸟的某些部分确实在我心里。"他轻声说，"但当我看着你时，我知道那是程澈的心跳加速，不是白鸟的。"
星灯的眼睛湿润了。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
"暗影袭击！"村中守卫的喊声传来，"西面防线被突破了！"
两人立刻冲向村西，路上遇到了全副武装的云归和辉光。村子的西侧围墙已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击垮，黑色的藤蔓状生物正从缺口涌入。村民们奋力抵抗，但明显处于下风。
"又是暗影植物！"星灯抽出光能匕首，"它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云归的光能长剑已经出鞘："可能一直跟踪着我们。辉光，保护老人和孩子撤离！程澈、星灯，跟我来！"
战斗激烈而短暂。有了晨岛的经验，程澈能更熟练地运用笛子对抗暗影生物。虽然没有召唤百鸟朝凤（笛子的能量尚未完全恢复），但他的普通攻击也足够击退大部分敌人。云归和星灯配合默契，很快清除了入侵的暗影植物。
危机解除后，云翼村长坚持让他们更换住处："暗影生物明显是冲着你们来的。我们有个隐蔽的安全屋，暗影找不到。"
安全屋实际上是建在浮岛底部的一个洞穴，通过隐秘的通道与村子相连。虽然简陋，但确实隐蔽安全。四人安顿下来后，云归去协助村子修复防御，辉光则去整理今天的发现。
程澈和星灯坐在洞穴入口处，望着远处云海中沉浮的岛屿。夜色已深，但两人都没有睡意。
"吹一曲吧。"星灯突然说，"自从晨岛后，你就没再演奏过。"
程澈取出笛子。自从记忆融合后，他对这件乐器有了新的理解。不再只是当作武器或工具，而是感受到了它与自己之间那种奇妙的联系。
他吹起了一段缓慢、忧伤的旋律。那不是白鸟的曲子，而是他自己心中流淌的音符——对原来世界的怀念，对这个世界的困惑，对星灯日益增长的情感...全都融入音乐中。
星灯安静地听着，眼中映照着星光。当程澈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取出一个小小的、像口琴一样的乐器："能教我这段旋律吗？"
程澈点点头，开始分解教学。星灯的音乐天赋出奇地好，很快就能演奏简单的段落。当他们尝试合奏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件乐器发出的光波在空中交织，形成复杂而和谐的光纹图案。
"光能共鸣！"星灯惊喜地说，"继续，别停！"
随着演奏继续，共鸣越来越强烈。程澈感到一种奇异的连通感，仿佛能感知到星灯的情绪和思绪。她的勇敢，她的善良，她对自己那种复杂而温柔的感情...全都通过音乐传递过来。
同时，一些记忆碎片也在程澈脑海中闪现——白鸟站在浮空神殿前，与一位紫眸女子告别；同一女子在战场上倒下，白鸟悲痛欲绝的面容；一个婴儿被交到云归手中，婴儿的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
音乐戛然而止。程澈睁开眼（他不记得自己闭上了眼），看到星灯震惊的表情。
"你看到了吗？"她小声问。
程澈点点头："那是...你的祖先？"
"我的曾祖母。"星灯的声音有些颤抖，"家族传说她是白鸟大人的挚友，在最后大战中牺牲了。"她犹豫了一下，"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就是因为...不想让你——让白鸟的记忆影响我们的关系。"
程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星灯的眼睛颜色如此罕见，为什么她对白鸟的事迹如此了解，又为什么在晨岛的光能共鸣那么强烈。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的灵魂早已通过前世的羁绊联系在一起。
"星灯。"他认真地说，"无论前世有什么联系，现在的我们是全新的关系。你救了我那么多次，不是因为什么前世羁绊，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星灯的眼睛湿润了。她刚要回应，辉光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程澈！我找到了些东西，你该来看看！"
两人收拾情绪，回到洞穴内部。辉光在一块发光的石板前兴奋地等待："看这个！云翼村的古老记录中提到，浮空神殿的记忆石碑不仅保存着白鸟的记忆，还有关于暗影巨龙起源的信息！"
程澈凑近看石板上的文字。那是古代光语，但他现在能毫不费力地读懂："...暗影巨龙并非天生黑暗，而是被某种更深层的邪恶腐蚀..."
"这解释了很多。"云归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他刚刚返回，"如果暗影巨龙本身也是受害者，那么白鸟当年说的'结束循环'就有新的含义了。"
程澈感到一种奇怪的确定感："我们必须尽快到达浮空神殿。我有预感，第二块记忆石碑会揭示更多关键信息。"
夜深了，四人轮流守夜休息。程澈被安排在第一班，坐在洞穴入口处，望着满天繁星。星灯坚持陪他一起，不久后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程澈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这个勇敢、活泼、善良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无论他是程澈还是白鸟，或者两者都是，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他想保护她，想看着她笑，想...
"Sol eleis mara."他轻声说，这次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星灯在睡梦中微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句古老的情话。远处，云海之上的月光为浮空岛屿镀上了一层银边，明天他们将飞向那里，飞向浮空神殿，飞向更多等待揭开的秘密。
但此刻，在这安静的洞穴入口，只有星光、呼吸声，和两颗越来越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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