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陆夜舟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斜斜地穿过接引处斑驳的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院中那株百年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枝桠间的蛛网缀着晶莹的露珠，在晚风中轻轻颤动。楚剑锋站在廊下，玄色衣袍的下摆被晚风掀起，露出内衬暗绣的蜈蚣纹样。

十名弟子在院中列队而立，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错重叠。最右侧的青年身形单薄，褪色的青布短打上还沾着铁匠铺特有的炭灰。当楚剑锋的目光扫来时，他下意识缩了缩布满老茧的双手。

晚风送来镇东铁匠铺熟悉的打铁声，铛——铛——，每一声都像敲在楚剑锋记忆的弦上。恍惚间，他看见十年前的青石溪畔，两个瘦小的身影在浅滩里摸鱼。陆夜舟总是把最大的那条让给他，说"你爹娘不在了，要多吃些"。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将楚剑锋拉回现实。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指腹摩挲着腰间冰凉的储物玉佩。那些天真的岁月，就像玉佩上褪色的红绳，早已腐朽在时光里。

"陆夜舟？"楚剑锋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三分惊讶。他缓步走下石阶，靴底碾碎了几株从砖缝里钻出的蒲公英。白色绒球四散飘飞，有几朵沾在陆夜舟打着补丁的衣襟上。

青年抬起头，晒得黝黑的脸上先是茫然，继而瞪大眼睛："楚...楚哥？"他的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的粗纸，左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陈旧的铁匠锤——这个习惯性的防御动作让楚剑锋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书房里的桐油灯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墙面上。楚剑锋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青玉瓶，正是从张庆秋房间里找到的淬体液。瓶身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他故意让一滴淬体液顺着瓶口滑落，在檀木案几上蚀出细小的凹痕。

"这...太贵重了！"陆夜舟的喉结剧烈滚动，布满裂口的手指在膝头攥紧又松开。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的声音惊飞了院中栖息的麻雀。

楚剑锋将玉瓶推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腕间的旧伤疤——那是当年为救他被野猪獠牙划破的疤痕。可是楚剑锋并不觉得感动和感激，只为之前的行为感到愚蠢。

他在泛蛊见过太多，有权有势的纨绔弟子当街勒索，打伤，甚至有一次楚剑锋亲眼看到杀死了其他普通弟子，执法堂，狱堂中人却视而不见。

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能者居之!蝼蚁只能活在别人的算计里，当一辈子棋子。

子时的更鼓刚过，楚剑锋的传音符震动。

"楚执事。"符中传来的声音像是被刻意压低的闷雷，伴随着隐约的算盘珠碰撞声，"老夫财政堂堂主金宝元。”（楚剑锋在来接引处之前和每个高层都交换了传音符）

“你这马上有大事，关乎门派今年经济发展。”

后半夜突然下起雨来。楚剑锋倚在窗边，看着雨帘中摇曳的灯笼将接引处的匾额照得忽明忽暗。他手中把玩着那枚空了的青玉瓶，瓶底还残留着几滴暗紫色的淬体液。

厢房里传来陆夜舟压抑的痛哼声——突破锻体七层的必经之苦。楚剑锋轻轻摇晃玉瓶，听着液体撞击瓶壁的声响，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少年背着他穿过泥泞的山路求医时，背上传来的温度。

"呵..."他抬手将玉瓶抛向雨幕，瓷器碎裂的声音瞬间被雷声吞没。檐下积水中，泛着紫光的液体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