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

1980年的灌江口，老式落地扇吱呀转动，带起八仙桌上的檀香灰打着旋儿。杨戬盯着14寸彩色电视机，屏幕里桃山崩裂的特效泛着廉价的塑料质感，却刺得他眼眶发烫。三尖两刃刀搁在茶几上，刀刃映着画面里母亲被压的场景，突然嗡鸣震颤。

“这拍的什么玩意儿！”他抓起青瓷茶杯猛灌，却发现倒的是王二牛送的麦乳精，甜腻味道呛得直咳嗽。电视机里玉帝的扮演者摇头晃脑念敕令，梳着的分头油光锃亮，活像当年瑶池宴会上那老匹夫的模样。

哮天犬叼着拖鞋蹭过来，尾巴扫过杨戬紧绷的小腿。记忆突然翻涌——桃山开裂那日，他握着舅舅赐的神兵，却看见母亲化作漫天星斗。而此刻电视里，演员抹着番茄酱假哭，背景音里还混着“下集预告：杨戬劈山救母”的吆喝。

“劈山？”他冷笑一声，震得窗棂上的福字微微晃动，“当年若不是那道‘听调不听宣’的旨意……”话音未落，电视机突然雪花四溅，窜出个金蚕啃食信号，正是金蝉子不知何时附在电视天线上，扇面挑开虚掩的门：“真君这是睹物思仇？需不需要我帮你给编剧托个梦？”

杨戬抄起三尖两刃刀，却在刀尖要触及金蝉子时顿住——电视黑屏的倒影里，自己眼角不知何时落了滴泪，混着麦乳精的甜，洇湿了80年代的确良衬衫。窗外，王二牛骑着二八自行车经过，车铃叮当混着蝉鸣，恍惚间竟与千年前桃山的风声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