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歌的手指触到冰凉的镜面。铜铃碎片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血色符文在石壁上蠕动得更快了。
他盯着镜子里的画面,苏晴被锁链缠住脖颈,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那双眼睛望着他,嘴唇微动:"救我..."
"别装了。"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云歌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那是另一个苏晴,和镜子里被困的女子一模一样,但眼神冷得像淬过冰的刀。
"你..."叶云歌握紧玄天剑,剑身发出一声轻鸣。
"你以为她真的需要你救?"女子没有理会他的疑问,绕着他缓缓走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能打开这扇门?"
叶云歌的后背撞到了镜子。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掌心的青纹突然发热。他看见镜中的苏晴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眼前这个女人如出一辙。
"因为你才是钥匙。"女子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打开玄门。"
"放屁!"叶云歌挥开她的手,玄天剑在手中嗡鸣不止。但他突然想起赵叔说过的话,想起血魔教主看他的眼神,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镜子里的画面变了。他看见母亲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脸他认得——五岁生日那天,被黑衣人带走的自己。
"用这个孩子换晴儿的命。"母亲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耳朵。叶云歌看到黑衣人抱走了地窖里的孩子,而母亲将另一个襁褓塞进角落。
"看到了吗?"女子的声音像毒蛇钻进心里,"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玄天剑突然剧烈震动。叶云歌踉跄后退,脚下一绊,重重跌坐在地上。铜镜裂开一道缝,裂缝中伸出无数细小的锁链,缠上他的手腕和脚踝。
"不..."他挣扎着摇头,"不可能..."
"看看那边。"女子指向房间一角。黑暗中浮现出地窖的轮廓,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发抖。那是五岁的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记不记得那五年?"女子的声音越发阴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被灌下各种药水,被训练成完美的容器?"
叶云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一股脑涌进脑海:针扎进皮肤的疼痛,滚烫药水灼烧内脏的煎熬,还有...还有无数次濒死又复活的经历。
锁链越缠越紧。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上汇成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开始发光,和墙壁上的血色符文呼应。
"承认吧。"女子的手抚上他的胸口,"你恨他们,恨所有人。不如放下执念,让玄门开启。"
叶云歌的视线模糊了。掌心的青纹和脚踝的锁链同时发烫,像是有火焰在血管里流淌。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听见血魔教主的冷笑,听见无数个自己在耳边呢喃。
"我...我..."
"叶云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苏晴,但不是眼前的这个,而是那个会为他担心、会拉着他衣角撒娇的苏晴。
"你答应过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你说要带我去昆仑雪山看梅花,说要教我用玄天剑法..."
叶云歌的眼前闪过一片金光。他看见雪中的苏晴,红梅落在她发间;看见武当山下她为自己包扎伤口;看见她握着铜铃说"等我回来"...
"你是谁?"女子厉声喝道。镜面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化作利刃射向四周。锁链剧烈震动,几乎要扯断他的四肢。
"我是谁?"叶云歌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玄天剑突然迸发出耀眼光芒,斩断缠在他身上的锁链。他站起身,看着地上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自己。
有的是蜷缩在地窖的小孩,有的是提着染血长剑的少年,还有的...是抱着苏晴尸体痛哭的青年。
"我是叶云歌。"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或许我不是原本的我,但这是我自己的路。"
女子的表情变了。她身后的镜面开始崩塌,露出漆黑的虚空。但她没有后退,反而扑上来抓住叶云歌的手腕。
"你逃不掉的。"她的指甲掐进皮肉,"玄门必须开启,这是你的宿命。"
"宿命?"叶云歌冷笑一声,玄天剑横扫而出。女子化作青烟消散,但她的笑声仍在密室中回荡。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声音忽远忽近,"当你打开玄门那一刻,一切都会重来..."
叶云歌没有理会。他蹲下身,捡起一块镜片。碎片中映出的自己满身血污,但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是我自己的命。"他低声说道,玄天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
密室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符文突然变得明亮,地面裂开缝隙,炽热的红光从中透出。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一声,又一声。
叶云歌握紧玄天剑,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踏在跳动的符文上,脚下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但他没有停,反而走得更稳了。
"等着我。"他对虚空中的某个方向说道,"这次,换我来救你。"
最后一块镜片落在地上。在碎裂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镜中伸出,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
碎镜片扎进脚背时,叶云歌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血腥味在密室里越来越浓,像有看不见的手把空气攥成了浸过血的棉絮。
"你以为这就完了?"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却不像先前那样清晰可辨。他看见自己踩过的符文正在褪色,像晒干的血渍般慢慢发白。
玄天剑还在嗡鸣。叶云歌握紧剑柄,发现掌心青纹的热度变了——不再是灼烧般的痛,倒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融化的铁水。每走一步,铁水流经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身后传来窸窣声。他猛地转身,却只看见满地镜片在颤动。那些碎片映出的画面开始扭曲,有的拉长成细蛇,有的膨胀成肉团。最边上的一片突然裂开,从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地砖缝隙爬向他的靴底。
"滚开。"他抬脚碾碎那片镜子。红液溅在裤管上,立刻腾起白烟。玄天剑横扫而过,将冒烟的布料齐齐斩断。
密室尽头的门缝透出一线光。叶云歌眯起眼,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光——是铜铃碎裂那天照在他脸上的那种金芒。记忆突然翻涌:苏晴攥着铜铃跌进他怀里,说"等我回来"时睫毛扑闪的样子;她转身跑开时发梢扫过他下巴的触感...
铁链断裂声突然炸响。这次是真的响动,不是幻听。头顶传来岩石移动的轰鸣,尘土簌簌落在肩头。叶云歌抬头看去,发现墙壁上的符文全灭了,只余几道残光顺着地面裂痕游走。
"你倒是挺能撑。"沙哑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他本能地侧身闪避,却撞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玄天剑已经出鞘半截,剑刃映出一截苍白手腕——正抓着他的衣领。
女子的手指像铁钩。叶云歌感觉喉结被勒得生疼,玄天剑劈空斩下,在石板上擦出火星。另一只手摸索到腰间短刃,反手捅向背后。
刀刃陷进血肉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捅进活人,倒像扎进了冻硬的尸身。他听见身后的女人嗤笑:"疼吗?"
话音未落,胸口突然传来剧痛。女子的手不知何时穿透了他的左肩,五指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温热的血顺着臂弯流进袖口,玄天剑发出刺耳的悲鸣。
"你们都疯了..."叶云歌咬牙拔出短刃,反手抹向对方咽喉。但女人已经松开手,退到三步开外。
"你才刚开始呢。"她舔了舔沾血的指尖。玄天剑突然剧烈震动,叶云歌踉跄着跪倒在地。掌心青纹烫得发黑,脚踝处的锁链虚影若隐若现。
"看着。"女人打了个响指。叶云歌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变成了另一个画面:他自己躺在解剖台上,四肢被铁链锁住。穿黑袍的人围在周围念咒,血红色的液体正从他七窍里流出。
"那是..."喉咙里泛起血腥味。记忆突然涌现:他确实在那个台子上躺过,被灌下滚烫的药汤,被针扎透经脉,被掐着脖子按进血池...
女人的声音混着回响:"你现在逃出去,五年后还会被送回来。不如现在就..."
玄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长啸。叶云歌看见自己的血从伤口喷溅而出,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那些符号亮起的瞬间,他听见无数个自己在耳边说话。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一个在喊苏晴的名字。
"住口!"他嘶吼着挥剑劈下。女人的身影化作青烟,但她的笑声仍在密室里盘旋不去。
叶云歌瘫坐在地上喘息。玄天剑插在身侧,剑身映出他惨白的脸。远处又传来锁链断裂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
他抓起剑想站起来,却发现左手动不了。扭头看去,发现锁链虚影不知何时已缠上手腕,末端消失在虚空里。
"该死..."叶云歌用牙咬住剑柄,拖着伤臂向前爬行。每挪动一寸,锁链就收紧一分。他看见自己的血滴在石板上,开出一朵朵猩红小花。
密室尽头的金光更亮了。叶云歌眯起眼,忽然看清那光芒的来源——是挂在门边的半截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