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刀划破亚麻布的瞬间，松节油气味突然变得辛辣。
林湛猛地拽下防毒面罩，看着绷架上被割裂的毕业创作——原本画着顾昭侧脸的部位，此刻正渗出诡异的荧光蓝。这是他第七次毁掉这幅画，自从三天前在顾昭衣领发现那根金色长发。
画室排气扇发出垂死的嗡鸣。林湛扯开遮光帘，正午阳光如熔铅灌入，照见满地狼藉：被踩碎的松节油瓶、沾着靛蓝颜料的绷带、还有那本从不上锁的速写本——此刻正摊开在暴力撕扯的页面，铅笔勾勒的金发女子仰着头，脖颈处缀着孔雀蓝项链。
手机在颜料箱上震动，顾昭的专属铃声是拍立得吐片的机械声。林湛将调色板砸向镜面，裂纹中映出自己扭曲的脸。镜框上别着张便签纸，是顾昭上周留下的：「人体写生课，别偷喝我保温杯里的咖啡」
画室门被推开时，林湛正用打火机燎烧那幅残破的画布。顾昭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建筑模型胶水，手里拎着两人份的便当盒。火光映亮他右手的烫伤疤痕，那是研二实验事故留下的。
"助教说你旷了三天解剖课。"顾昭用镊子夹走燃烧的布屑，"建筑系都在传，美院疯子要烧了美院楼。"
林湛的油画刀抵上他喉结："解释。"刀尖挑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红痕——是人体写生模特的唇印形状。
便当盒打翻在地。顾昭擒住他手腕按在绷架上，松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石膏像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林湛尝到对方唇间的薄荷糖味道，混着建筑系特有的丙烯酸味。
"那是建筑模型胶水印。"顾昭的犬齿磨过他下唇，"上周帮雕塑系补课，被学生恶作剧..."尾音消失在衣料撕裂声中。林湛的工装裤腰带扣撞翻颜料架，钴蓝与朱红在地面交融成紫色淤痕。
警报器突然尖啸。顾昭扯着林湛滚进防尘布堆，消防喷淋头降下酸雨般的液体。林湛在混乱中咬破对方肩膀，血腥味混着松香灌入喉管。他摸到顾昭后腰藏着的东西——把镀金的美工刀，刀柄刻着德文「永恒」。
水幕中，金发女子冲进来捡走速写本。林湛看清她脖颈的孔雀蓝吊坠，正是顾昭母亲遗留的那枚。去年暴雨夜，他们曾在阁楼对着吊坠发誓永不欺瞒。
"那是苏菲阿姨的养女。"顾昭扳过林湛的脸，"她来取母亲遗物。"水珠顺着他睫毛滴落，"你撕毁的速写本是她的病例图——宫颈癌晚期患者体表特征记录。"
防尘布吸饱了水，沉得像具尸体。林湛摸到顾昭尾椎处的凸起——去年车祸留下的钢板，此刻正抵着他掌心发烫。喷淋系统停歇后，满地颜料汇聚成河，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吊灯。
"为什么用金线缝合画布？"顾昭指尖抚过林湛锁骨，那里纹着圈若隐若现的金线。
林湛抓起镀金美工刀划向自己胸口。血珠渗入亚麻布，在烧焦的顾昭肖像上蜿蜒成金线。他突然笑起来，眼底泛着病态的亮光："毕业展主题是『谎言与修复』，这些金线..."刀刃刺破皮肤，"是你去年说分手时，我给自己缝的伤口。"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去年冬天收到林湛昏迷在画室的讯息，急救单上写着「多发性锐器伤」。此刻那些藏在纹身下的疤痕，正如蜈蚣般在林湛胸口蠕动。
"疯子。"顾昭夺过美工刀刺向自己左胸，却在触及皮肤时被林湛握住手腕。刀锋划开两人掌心，鲜血在绷带堆上开出并蒂莲。
"要疯一起疯。"林湛舔舐他掌心血痕，"但你先得解释..."他扯开顾昭衬衫，露出后背新鲜的刺青——用金线绣的方程式，正是林湛失眠时常写的质数数列。
消防员破门而入时，他们正浸泡在血与颜料的泥沼中接吻。顾昭的白大褂缠住林湛的腰，金线刺青在血水下泛着幽光。林湛咬着他的耳垂呢喃："今晚人体课，我要在你背上纹满质数。"
后来美院传说，那届毕业展最震撼的作品是组名为《金线》的行为艺术：两个浑身缠满金线的男子在玻璃房内互相缝合伤口，身后屏幕循环播放消防监控录像——血色与荧光蓝交织的雨幕中，他们像两株绞杀榕般纠缠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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