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如千万根银针般刺入时光的肌肤，耳畔的喧嚣霎时远去，只剩下水流沉闷的轰鸣。在意识即将消散的边缘，一缕微光穿透幽暗的湖水，像当年棋盘上落下的第一颗白子般照亮了他的世界。
"褚嬴...你回来了…"
时光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一串细小的气泡。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踏着水波向他走来，月白色的长袍在湖水中舒展如云，发间玉簪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十二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滚烫的泪水融入冰凉的湖水。
"小光。"褚嬴的魂魄征征的对着他，眉间蹙起熟悉的纹路，"当初赶我走的是你啊..."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扎进时光心口。
褚嬴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比记忆里的孩童等比例放大的少年。"我还以为要再等你一千年..."时光突然笑起来，气泡从他嘴角溢出，"没想到十二年就..."
"小光，"褚嬴困惑地打断他，"我们只分别了六年。"
湖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折射出变幻的光影。时光凝视着褚嬴的面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浑身颤抖。"不..."他摇着头，水草般的黑发在水中飘散，"在我这儿，我们已经分别十二年了。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数着过，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
褚嬴的魂魄微微晃动，像是被无形的风吹皱的倒影。他看见时光眼中沉淀的沧桑，那绝不是六年光阴能积累的重量。某种超越他理解的时空错位正在发生，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时光眼中近乎绝望的眷恋。
"你知道吗？"时光突然抓住自己的胸口，指节发白，"这十二年我下过的每盘棋都能看见你的影子..."他的话语开始混乱地跳跃，"还有去年在兰因寺发现你留下的棋谱笔记，我把它裱起来挂在...对了，俞亮那家伙现在总赢我，你要是..."
"小光。"褚嬴轻声唤他，魂魄泛起珍珠般的光晕。他隐约感知到两个时空正在这片湖水中交织，某种更宏大的因果在他们之间流转。
时光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言语都凝结成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请求："褚嬴，回来吧。"他的眼眶通红，像当年那个输棋后倔强不肯哭的孩子，"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湖底的光影在这一刻静止。褚嬴望着这个用十二年光阴丈量思念的青年，忽然明白无论跨越多少时空，有些羁绊早已刻进灵魂。他伸出手，虚抚过时光湿润的脸颊。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时光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蜷缩起来。他大口喘着气，呛进的湖水混合着泪水从下颌滴落。十二年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声承诺前土崩瓦解，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碎裂又重组的声音。
"时光！时光！"遥远的呼唤穿透水幕，江雪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刺目的天光突然倾泻而下，时光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水面。
"咳咳咳——！"
他趴在湖岸剧烈咳嗽，吐出的湖水在青石上汇成一小片镜子。恍惚间，他看见褚嬴的魂魄静静立在湖畔柳树下，对他露出熟悉的微笑。这个画面让时光突然平静下来，仿佛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望见灯塔。
"你疯了吗？不会游泳还往湖里跳！像你这样的救人！早晚把自己赔里"何嘉嘉的怒吼在耳边炸响，他浑身湿透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刚从时光身上扯下来的外套。吴迪正手忙脚乱地拍打时光的背部，而江雪明已经哭花了脸。
时光却痴痴望着何嘉嘉身后方向，嘴角扬起恍惚的弧度。
"没事儿..."时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们都走吧。"
江雪明伸手触碰他苍白的脸颊，立刻被滚烫的温度吓得缩回手。"你在发烧！"她惊慌地看向其他人，"得马上送医院！"
但时光的视野已经开始分裂，他看见两个褚嬴在身边对他微笑，看见两轮太阳在天空燃烧。某种温暖的黑暗正从四肢百骸漫上来。
"完整的时光回来了"时光呢喃着，放任自己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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