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出院后，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却一刻也等不及地拉着褚嬴来到他熟悉的棋盘前。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肺部传来隐约的刺痛——这是重生后身体给他的第一个警告。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黑白棋子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静静等待一场重要的对弈。
时光的手指轻轻抚过棋盘边缘，指节处还带着住院时留下的针眼淤青。他深吸一口气，却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褚嬴..."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其实...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褚嬴飘在对面的位置，宽大的衣袖拂过棋盘，却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他敏锐地察觉到时光不同寻常的郑重，眉头微蹙："小光，你怎么了？"那双看透千年棋局的眼睛里盛满关切，"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时光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黑子。棋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前世褚嬴和俞晓暘的对决后复盘时的激动，然后当激动褪去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面前的这个人就消失了…好在他又找到他了。
他抬头直视褚嬴的眼睛，那里倒映着十四岁少年稚嫩的面容，却承载着二十八岁灵魂的沧桑。
"褚嬴，你现在看到的我..."时光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一阵眩晕过去，"这副十四岁的躯壳里，住着二十八岁的灵魂。"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褚嬴眼中逐渐浮现的震惊，"我是十四年后的时光，从未来...回来的时光。"
棋盘上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褚嬴的身形微微晃动，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嘴里喃喃："这…难怪…前几天的小光还是个入门小白，几天时间就能下出那么精彩的棋…"他突然注意到时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小光，你的脸色很差。"
时光勉强笑了笑，伸手擦掉额头的汗水："没事，就是重生后这具身体...似乎比原来差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不适，"但这不重要。"
时光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放在天元位置，那是他们命运开始的地方。"我记得我们所有的对局，记得你教我的每一个定式，记得..."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记得你和俞晓暘的那盘棋，那盘棋过后两个月你就消失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后来我问过俞老师他跟我说我看到了那一手棋。就是神之一手，争棋无名局，只有真正放下胜负才能参透这神之一手。"
时光的手指紧紧抵着那枚黑子，指节泛白。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喧嚣，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棋盘上的光影也随之晃动，如同他此刻翻涌的心绪。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小光！"褚嬴的声音充满惊慌。
"没事..."时光喘息着摆摆手，"可能只是...重生要付出的代价罢了。"他苦笑着看向褚嬴，"比起能再见到你，这点代价算什么…”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时光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因为我破解了所谓的'神之一手'，所以你才..."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能说下去。
褚嬴的衣袖无风自动，虚幻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他飘到时光身边，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小光，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时光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压抑多年的痛苦，"你明明答应过不会离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带着十四岁少年不该有的撕心裂肺。
褚嬴的身影忽然变得透明了几分，他望着窗外的夜空，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可知道，棋魂存在于世，本就是逆天而行..."
时光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褚嬴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千年等待，只为寻找'神之一手'。"褚嬴转身，目光温柔而哀伤，"当这个执念完成，天地间的平衡自然要将我收回。"他顿了顿，"就像...落叶终要归根。"
时光的胸口剧烈起伏，肺部传来阵阵刺痛。他突然想起前世在手机刷到的"量子纠缠"、"平行时空"的研究，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理论。
"所以格泽曜日..."时光喃喃道。
"那是天地法则显现的时刻。"褚嬴轻轻点头，"就像围棋有它的规则，这世间万物，都有必须遵守的..."
"不！"时光突然拍案而起，棋子被震得哗啦作响，随即又因动作太大而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棋盘边缘稳住身体，"如果这就是规则，那我偏要打破它！"他的眼中燃烧着倔强的火焰，"既然我能重生回来，就证明规则是可以改变的！"
褚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十四岁的面容下，那份执着比前世更加炽烈。
"小光..."褚嬴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要知道做到这些是…"剩下的话褚嬴没说出口点到为止
时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棋盘前。他拿起一枚白子，稳稳地落在天元旁的位置："就像下棋，既然知道对方要围这块地..."他又落下一枚黑子，"我们就先在这里做活。"
褚嬴望着棋盘上这两枚棋子，忽然明白了时光的意思。他的眼中渐渐泛起泪光："你...你是想..."
"既然'神之一手'是引子，"时光的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微笑，尽管脸色依然苍白，"那我们就找到另一个足以让你留下的理由。"他的手指在棋盘上划出一个大圈，"比如...和AI下棋？"
时光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褚嬴，你知道吗？在未来，出现了一种叫'AI围棋'的东西。"他拿起几枚棋子在手中把玩，手指微微颤抖，"它就像...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疲倦的棋手，能够计算出成千上万种变化。"
褚嬴的注意力被这个新奇的概念吸引，暂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哦？竟有如此神奇之物？"他飘近了些，眼中闪烁着棋手特有的求知光芒，"它比之人类棋手如何？"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AI不可能胜过人类。"时光回忆着，手指在棋盘上划出几道无形的线，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歪斜，"但后来有个叫AlphaGo的程序，先赢了欧洲冠军，然后..."他顿了顿，喝了口水缓解喉咙的不适，"在2016年，它2:1战胜了俞亮。"
"小亮？"褚嬴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连小亮都下不过他？"
时光点点头，额头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更惊人的是，一年后，一个更强的版本叫AlphaGo Master，在网上60连胜所有顶尖棋手。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它3:0完胜了我这个九段棋手。"
褚嬴的衣袖无风自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AI棋路有何特别之处？"
"它下的棋..."时光思索着如何形容，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有时候看起来完全不合常理，像是'坏棋'，但十几手之后，人们才发现那才是最优解。"他拿起一枚白子放在三三位，手却抖得几乎拿不稳棋子，"它特别喜欢这样的点三三，人类棋手很少这么下。"
褚嬴凝视着那个点位，若有所思："有趣...看来这AI已参透了棋道真谛，不拘泥于人类定式，不过少了围棋的美…"他突然抬头，眼中燃起久违的战意，"小光，我定要与这AI一较高下！"
褚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时光看到这个样子，强撑着直起身子，对褚嬴说："那以后就请你把执念放在AI上面。让我们一起。看一看这未来的AI围棋吧。"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坚定。
褚嬴看着时光苍白的脸色和坚定的眼神，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好，我等着那一天。"他飘到时光身边，看着身旁这个虚弱却倔强的少年，"不过现在小光，你需要休息。"
时光强撑着咳嗽，去厨房冲了药。然后喝完药以后又看向褚嬴。
"褚嬴，你离开后......"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差点放弃围棋。"
褚嬴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去阁楼，看着棋盘发呆。"时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总觉得下一瞬，你就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笑着说'小光，这步棋下得不对'。"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倔强地继续说着："后来，我遇见了俞亮。"
"小亮？"褚嬴轻声问道。
"嗯。"时光的嘴角微微扬起，"他一直在找我下棋…也从未放弃过我。"他顿了顿
"再后来......"时光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我重新开始下棋。每一局，都像是带着你的棋风。那时我已经懂了。什么你的我的我们在一起下出来的就是最好的围棋。"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天元，"我拿了很多冠军，成了职业九段......可是每次站在领奖台上，我都会想——"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如果你在，该多好。"
褚嬴的身影微微晃动，虚幻的手指想要触碰时光的发顶，却最终停在半空。
时光躺上了床，缓缓的闭上眼睛，今天会是一个很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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