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时光几乎天天往黑白问道馆跑，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棂洒在榧木棋盘上，映出温润的光泽。
"时光，该你了。"
俞亮的声音很轻，却让正在发呆的时光回过神来。他抬头看见对面少年专注的目光，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时光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片——重生后这副身体总是不太争气，但下棋时的专注却能让他暂时忘记不适。
"啪！"
白子落在天元附近，一记凌厉的肩冲。
"你..."俞亮抿了抿嘴唇，修长的手指悬在棋盒上方，"这手棋..."
时光歪着头笑："怎么？不敢应？"他故意用上了激将法，果然看见俞亮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
两人你来我往，棋子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棋室里格外清晰。时光时不时偷瞄俞亮认真的侧脸，想起上辈子他们在黑白问道下棋时，这个少年也是这样，连皱眉的样子都没变。
"我输了。"三小时后，俞亮放下最后一颗黑子，却不见丝毫沮丧。他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下这局的几个关键处，"这里，如果我选择小飞而不是大跳..."
时光站起身正在溜达听到俞亮这么说凑过去看，发梢不经意擦过俞亮的脸颊。两人同时僵住，2003年的夏天，两个少年还不太明白这种心跳加速意味着什么。
"那个..."时光假装咳嗽掩饰脸红，从包里摸出药瓶吞了一片。俞亮立刻递来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谢谢。"时光接过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杯——这年头还不流行随身带保温杯。水温刚好，显然俞亮一直记着他吃药需要温水。
窗外蝉鸣阵阵，时光望着俞亮低头记笔记时垂落的刘海，突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句话：年少时的心动，就像夏日里突然安静下来的蝉鸣。
开学前一天的家宴上，时光爷爷乐呵呵地给孙子夹菜："还以为要送你去职高呢，没想到这一步跨出这么大的成绩！"
"爷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时光咬着筷子笑，余光瞥见客厅电视里正在放《还珠格格》，褚嬴的魂魄正飘在半空看得入迷。
时母放下碗筷："时光，十三中高中部也不是什么好高中..."
"妈~有学上就行啦。"时光撒娇似的拖长音调，心里盘算着怎么铺垫当职业棋手的事，"您儿子志向不在学习。"
"你现在就是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时母瞪眼，"你除了考大学还能干什么？"
时光缩了缩脖子，声音弱了几分："我想当职业棋手...就是下围棋的那种，以后为国争光..."
"胡闹！"时母脸色骤变，"下棋能当饭吃？"
眼看气氛僵住，时光爷爷赶紧打圆场："咱们方圆市是围棋强市，那些职业棋手收入可不低..."他悄悄冲孙子眨眨眼，"不过嘛，学业也不能落下。"
时母态度稍缓："最多当个爱好，职业棋手想都别想！"
时光假装乖巧点头不再争辩。时光转头想找褚嬴下盲棋，忽然听见客厅电视机里传来一道女声："梦里听到你的低诉要为我遮风霜雨露。"
他侧头一瞥，果然看见褚嬴的魂魄正飘在电视机前，双手捧着脸，眼睛地盯着屏幕，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时光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千年棋魂，自从迷上《还珠格格》后，简直比追棋谱还上心。
“尔康呜呜呜”
得，看来褚嬴今天是彻底被琼瑶剧俘获了。时光摇摇头，只好放弃找他下棋的念头。
就在这时，时光爷爷笑眯眯地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小光啊，来，爷爷给你的礼物。"
时光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爷爷，这什么呀？"
爷爷神秘地眨眨眼："打开看看。"
时光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掀开盒盖的瞬间，一部银灰色的小灵通静静躺在里面。
若是前世的他，大概会偷偷撇撇嘴，心里嘀咕着"怎么不是诺基亚"。但现在的时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眼睛弯成了月牙——重活一次，他比谁都清楚，这部小灵通意味着什么。这是爷爷省吃俭用攒下的心意，是老人家跑了好几家营业厅对比价格才选中的。
"谢谢爷爷！"时光一把抱住老人，把脸埋在爷爷肩上蹭了蹭，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我正愁没手机跟俞亮约棋呢，这下方便多了！"
爷爷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孙子的后脑勺："臭小子，一部小灵通就乐成这样？等以后你考个好成绩，爷爷给你买更好的！"老旧座机突然响起。
"喂？"时光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俞亮清冷中带着期待的声音："时光，今天下棋吗？"
时光嘴角不自觉上扬："行啊，我一会儿去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我整理了一些定式，想和你探讨。"
挂掉电话，时光哼着歌往包里塞棋谱和药瓶。时母追到门口："把药带着！不许跑太快！"
"知道啦——"时光拉长声音应着，蹬上帆布鞋冲出门去。
黑白问道馆里，空调发出嗡嗡的响声。俞亮正对着一局棋沉思，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小俞老师复盘呢？"时光一屁股坐他对面，顺手拿起他手边的橘子汽水灌了一口
俞亮耳根微红，却没阻止他共用瓶子的举动："嗯，这一步如果我挡一下再贴..."他手指点在一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时光直接落子："那我下这。"
两人很快沉浸在对弈中。时光时不时咳嗽几声，俞亮就会不动声色地把风扇调小一档。当时光下出一记妙手时，俞亮眼睛亮得像是装进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给。"中场休息时，俞亮从书包里摸出个保温杯，"我妈熬的梨汤，对咳嗽好。"
时光捧着杯子心中泛起暖意
"明天开学了。"时光晃了晃新得的小灵通，"以后打这个找我。"俞亮认真存号码的样子像在破解千古棋局，指尖在按键上流连许久。
"高中围棋联赛...期待你的表现哦，小俞老师~"这个从前世用到现在用来调侃的称呼果然让俞亮瞬间红了脸，棋子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敲出清越的声响。
回家的路上，时光听见褚嬴在耳边轻笑："小亮看你的眼神，和尔康看紫薇的眼神一模一样。"
时光踢着石子笑而不答。重生一次，他比谁都清楚，有些感情就像围棋里的气——看似无形，却决定了整盘棋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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