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锭研磨声惊醒了在檐角沉睡的雨燕。
当林夕推开"墨砚斋"的雕花门时，就闻见了一股混合着中草药味的陈墨香。店内排列着龙骨状的博古架，每方砚台都盛着不同年代的月光。她掌心的∞形纹路开始发烫，指引她走向最深处的紫檀百宝柜。
"客人是来修谱还是断缘？"
柜台后站着的老人让她感觉到血液凝固——这正是《红蚀》里描写过的装裱匠，左眼蒙着的鲛绡应当浸过尸油。更诡异的是老人正在修补的册页：泛黄的宣纸上，她和沈昭的旗袍纠缠成DNA双螺旋结构。
"我来取脐带剪刀。"话出口变成竖排繁体字，在空气里凝成朱砂印。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咽喉，拽出了一条沾满粘液的墨锭。当他继续在砚台研磨这截"喉骨墨"时，林夕便看见了研磨出的墨汁里浮动着母亲分娩时的画面：沈昭戴着护士帽，正用翡翠耳坠划开婴儿的掌心。
"剪脐带要用因果刃。"老人蘸墨在柜面画出三足乌，鸟喙叼着的正是那把雕着双螭纹的银剪，"但您得先找到自己的脐眼。"
博古架开始突然逆转时针旋转，林夕扶住的一方歙砚竟渗出羊水。砚池中映出两个倒影：穿病号服的自己正被1987年的沈昭注射不明液体，而现实中的沈昭在玻璃窗外用银针绣着《产科手术记录》。
当指尖触及冰凉的砚石，时空骤然坍缩。她坠入了墨汁构成的甬道，无数婴儿的脐带从四面八方向她缠绕。剪刀在五步之遥的旋涡中沉浮，柄上螭纹正用红瞳凝视她。
"这是第七重陷阱。"沈昭的声音从脐带里传出，每条血管都搏动着铅活字，"你以为自己是在追查真相？不过是在演绎我写的剧本。"
林夕回过神来，立马咬破了舌尖，血腥味让她暂时挣脱幻象。真实的墨砚斋正在坍塌，博古架上所有古籍都长出獠牙，书页间爬出沾满墨汁的早产儿。老人撕下脸皮露出陆鸣的面容，他手里的装裱刷变成勃朗宁手枪。
"小心脐眼！"真正的沈昭破窗而入。她旗袍下摆燃着磷火，翡翠耳坠里封存的月光化作软剑。子弹穿透她肩胛时爆出的不是血，而是《红蚀》被出版社退稿的批语。
林夕趁机抓住银剪。当刀刃开合的刹那，所有脐带开始演奏起了安魂曲。她终于看清所谓的"脐眼"——墨砚斋地砖的阴阳鱼图案里，嵌着母亲那台打字机的"L"键。
"剪断叙事循环！"沈昭用身体挡住陆鸣的第二枪。她的伤口里飞出带血的麻雀，每只都衔着块记忆碎片：原来林曼笙才是初代穿书者，当年为拯救被自己写死的角色，将新生女儿献祭给文字深渊。
银剪刺入地砖的瞬间，时空如湿宣纸般褶皱。林夕坠入1973年的墨砚斋，看见十八岁的母亲正在典当爱情线装本。年轻时的沈昭从屏风后转出，护士服下藏着六指的手——那多出的手指正是林夕先天性触觉障碍的源头。
"这孩子会成为完美的载体。"沈昭将翡翠耳坠按进女婴的掌心里，鲜血开始在产房地面绘出莫比乌斯环，"当她开始书写你时，你便活在了我的子宫里。"
而现实中的银剪突然重若千钧。林夕发现自己在同时剪断两条脐带：一条连着产房的保温箱，一条缠着《红蚀》手稿。墨砚斋开始双向崩塌，1987年的火场与2023年的咖啡厅在裂缝中相撞。
陆鸣的狂笑震碎博古架："你们还没发现吗？所谓现实不过是..."他话未说完就化作油墨融进了《红蚀》的精装本，书封上的烫金作者名正从"林夕"蜕变为"沈昭"。
沈昭在最后时刻将林夕推出时空裂缝。咖啡厅的电子钟永远停在23:17，暴雨中悬浮着被剪断的脐带化石。林夕摊开鲜血淋漓的右手，掌纹间黏着片翡翠碎屑——透过棱镜效应，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撰写着这个瞬间。
吧台传来打字机自动运作的声响。染血的咖啡渍在稿纸上生长出新章节标题：《母体反噬》，而第一个句号正渗出墨色羊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