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错位的座位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爬上青藤中学的红砖墙，林夏咬着半块三明治，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陆川正垂眸解着数学题，晨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早！"林夏把书包甩在桌上，塑料水壶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陆川握笔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将垂落的草稿纸往内侧挪了挪，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整个早自习，林夏都在偷偷观察前桌。她发现陆川做题时会无意识地转笔，笔杆在修长的指间翻飞；每当窗外有飞鸟掠过，他的睫毛就会轻轻颤动；最特别的是，当阳光移到他课本右上角的望远镜简笔画时，他会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课间十分钟，陆川像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精准地起身、迈步，朝着教室后门走去。林夏望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鬼使神差地伸长脖子——只见少年站在走廊栏杆旁，望着远处后山的方向发呆。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她的课桌。

"别看啦，他每天都这样。"同桌戳了戳她胳膊，"听说陆川学长的奶奶生病住院了，他总在等医院的消息。"

林夏攥紧了手中的拍立得。昨天整理书包时，她在素描本里发现了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还夹着半张字条，上面写着"15:30 市立医院"。此刻回想起来，陆川校服内侧口袋似乎总鼓着手机的轮廓，难道是在等医院的电话？

午休时，林夏抱着相机溜出教室。她原打算去拍校园里的紫藤花架，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陆川常站的位置。扶手上还残留着体温的余温，她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除了后山的苍绿树影，还拍到了下方篮球场的一角——陆川正弯腰系鞋带，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地面上，像幅会呼吸的水墨画。

"同学，让让。"

身后突然传来催促声，林夏慌忙后退，后背却撞上了坚实的胸膛。她转头，正对上陆川微蹙的眉："在拍什么？"

"没、没什么！"林夏手忙脚乱地遮挡相机屏幕，却不小心按到了删除键。陆川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耳尖，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取景方向，喉结动了动："后山有蛇。"

"啊？"

"废弃天文台那边。"他从校服口袋掏出薄荷糖，剥开一颗丢进嘴里，清凉的气息随着说话声散开，"你相机镜头盖没扣。"

林夏低头，这才发现拍立得镜头正对着陆川的侧脸。在她慌乱操作时，陆川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走廊风大，别感冒了。"

放学时分，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林夏站在教学楼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愁。她摸了摸书包侧兜——备用的折叠伞昨天落在了公交车上。正当她盘算着要不要冒雨跑向校门口时，身侧突然递来一把黑色长柄伞。

"一起？"陆川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地撞进她耳朵里。伞面很大，足够遮住两人的肩膀，薄荷味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愈发明显。林夏偷偷瞥向身旁的人，发现他校服袖口沾着半块橡皮屑，像是解几何题时蹭上的。

"你每天都在看后山。"她突然开口，说完才惊觉自己太过冒昧。陆川的脚步顿了顿，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沉重："天文台有我组装到一半的望远镜。"他停顿片刻，"奶奶以前总说，等病好了要和我一起看星星。"

林夏的手指紧紧攥住伞骨。原来那个望远镜简笔画，藏着这样温柔的心事。她摸出书包里的拍立得，在陆川诧异的目光中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笑着晃了晃还未显影的照片："等晴天了，我们带着望远镜去后山吧，我给你和奶奶拍全家福！"

雨声渐密，陆川望着照片上逐渐浮现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湿润的阴影。他没有回答，却悄悄把伞倾向了林夏那边，自己的右肩很快洇湿了大片。这一刻，错位的座位、意外的相遇，都化作雨中蔓延的情愫，在青藤中学的走廊里，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