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绾碾完薄荷,又拿起一本《外科正宗》,指尖划过金疮药的方子,对青禾道:“明日去库房看看,去年收的血竭还有多少,我记得还有些没炮制。”
至于那个远在边关的未婚夫,仿佛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早已被她埋进了满屋的药香里,连回忆都懒得费半分力气。
三日后的夜里,顾清绾刚清点完新到的药材,青禾就抱着个染血的帕子闯进来,声音发颤,“郡主,城南醉春坊的红姨差人来求,说她们那儿的苏姑娘快不行了,官府不让郎中进去......”
顾清绾眉头一皱。
醉春坊是教坊司辖下的青楼,上个月刚爆发时疫,官府封了半条街,寻常医者谁敢往那虎狼窝里钻。
“备男装。” 她转身往内室走,“取我那身月白锦袍,再把父亲的青玉冠拿来。”
青禾虽慌,但手脚麻利。
顾清绾对着铜镜拢了拢鬓角,镜中少年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藏着几分女子的柔和。
“记住,今日我是顾小郎,你是我的药童青禾。” 她将银针与解毒丹塞进囊袋,又往靴筒里藏了把短匕,“若遇盘问,只说奉了太医署密令查访时疫。”
夜漏三刻,两人借着月色从后门溜出。
醉春坊的后门藏在狭窄的巷子里,墙根堆着半人高的枯草,空气中飘着劣质脂粉的怪味。
红姨早等在门后,见了 “顾小郎”,眼里迸出光来,“先生可算来了,苏姑娘她......”
二楼最东头的房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苏绾绾躺在绣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裙摆下渗出的血渍已浸红了半床锦被。顾清绾掀开帐子的手一顿, 这姑娘左肋下的伤口绝非寻常病痛,倒像是被利器所伤。
她拧着眉头沉声道:“取烈酒来,还有干净的棉布。”
红姨支支吾吾地递过酒壶,“前儿个有个权贵来饮酒,苏姑娘不肯陪......”
顾清绾没空细听,解开苏绾绾衣襟时,指尖触到肌肤下的硬结,心猛地一沉。
这是中了慢性毒的征兆,伤口只是诱因。
她迅速取出银针,在百会、膻中诸穴施针,又从囊袋里倒出几粒药丸,“青禾,研碎了兑水灌下去。”
门卫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醉醺醺的笑骂,“听说苏绾绾快死了?爷来瞧瞧。”
刹那间,红姨脸都白了,“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先生,您快从后窗走。”
顾清绾闻言头也不抬,用金疮药包扎着伤口,“药没上完,走不了。”
门 突然“砰” 地一声被踹开,满身酒气的纨绔闯进来,看见床前的 “少年郎”,顿时瞪眼,“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儿碍事?”
顾清绾转头看着他,不急不慢的答道:“太医署诊病,你要妨碍公务?”
纨绔撞见被她眼底的冷意,一时间被慑住竟不敢上前。
他被那声 “太医署” 噎了半晌,随即嗤笑出声,“就凭你?敢冒充太医?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太医署的令牌在此,倒是你,私闯疫症隔离区,还敢对奉旨的医官叫嚣,是觉得户部侍郎的官帽,能压过太医署的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