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淡漠的神情，习惯性下垂的眼帘，肖战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从中学到现在，他带人接物的方式都是礼貌而疏离，没有特别夸张的表情，唯有王一博能让他露出一些平常别人见不到的表情，生动鲜活。
肖战至今还未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抛弃，其实有些事情无需细究，越深究，越痛苦。
夜晚当真是剖析内心的好时候，王一博坐在床边，他刚唱完一首浮生，吉他是随身携带的，跟以前用的那个不一样。
肖战坐在他旁边，身体微微陷进柔软的床垫，王一博转过头去看肖战，眼神中带着些肖战看不懂的情绪。
“小月，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肖战避开王一博的眼神，他盯着地面，想着自己应该如何把那些过往讲给他听。
“我和你讲两件我小学和初中的事吧。”
那是在无数个春天里最平常的一天，十岁的肖战快步从学校走回家，上个星期肖战还在孤儿院里睡觉吃饭，这个星期他已经有爸爸妈妈回家了。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小男孩背着书包进了家门，今天试卷发下来了，老师让学生们拿回家签字。
“妈妈，你帮我签字好不好。”
男孩拿着试卷跑到母亲跟前，鲜红的93两个数字赫然在目，女人的眉毛皱起，她接过试卷，语气不善。
“怎么才考那么点分？”
男孩对这种语气敏感，他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和刚开始不一样了。
“老师夸我进步了……”
男孩的声音微弱，女人签了字，把试卷还给他，“去写作业吧。”
男孩接过试卷，神情落寞地走开了，他以为妈妈会夸他呢……是因为他没考到一百分吗？
晚上，肖战和父母睡在一起，父母以为他睡了，女人向男人诉说，“我当时是看他乖巧才要他的，谁知道领回来什么都不会做！要他有什么用啊？一个小学生连满分都考不到，多差劲啊！我真的装不下去了。”
“要不是你生不出来谁要领养？说不定以后还是个白眼狼。”
男人嗤笑一声，房间里安静了，肖战背对着他们，捂着脸哭泣，小小的男孩蜷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发抖。
男孩不该对这个家抱有太多期待，他好难过，好像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曾无数次想过，他们在领养我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开心过？”
回忆深埋在心，肖战永远也无法释然，因为他确实期待过，渴望过爱。
而那些虚无缥缈的爱，也确实短暂的存在过。
“小月，如果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王一博的眼眶有些红，他腾出一只手去握肖战的手，肖战与他对视，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遇到你就已经很好了。”
肖战弯了弯眉眼，继续说他初中时的事。
初中时，班主任很不喜欢肖战的性格，曾一度试图开导他。
“你看你现在不愁吃喝，又能来上学，多幸福啊，你有什么好自卑的？一个男孩子整天低着头，像什么话？”
班主任情绪激动，肖战垂着眼帘，手背在身后，对于老师的话，他没有反驳，只是附和，希望老师早点放他走，他还得去打工。
幸福的小孩不会自卑，幸福的小孩不会那么早就去打工。
还记得当时学生物，“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老师讲着生物的遗传性，同学在下面讨论，他们讲着自己与父母的相似之处，肖战对着镜子想象自己亲生父母的样子。
养父母这两年脾气愈发暴躁，肖战在家都尽量避免与他们沟通。
当同学们都在讨论外貌的遗传时，肖战突然想起性格的遗传。
然而过了几秒，他就晃了晃脑袋，不会的，养父母和他又没有血缘关系，自己不会被他们所影响的。
“我很幸运，没有变成像他们一样的人，我成为了我自己。”
肖战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冲王一博露出一个笑，王一博抚摸着他的手背，声音沙哑。
“小月超级厉害的。”
心脏像被放进了一个狭窄的洞里，疼的喘不过气来，王一博光是听肖战讲这些，都快难受死了，他好想抱抱那个男孩，好想抱抱肖战。
吉他被放在一旁，王一博倾身抱住肖战，两人头颈相依，肖战先是一愣，随后回抱住王一博。
“小月，你以前受了很多委屈吧？”
肖战的诉说只是他学生时代记忆里的冰山一角，王一博抱着他，也同样抱住了那个被肖战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小孩。
肖战把脸埋进王一博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王一博从上而下抚摸着他的脊背，侧头吻了吻他的耳廓。
王一博的嘴唇柔软，肖战身子一颤，把他抱的更紧了。
耳朵上的酥麻感遍布全身，肖战又听王一博在他耳边念着，“小月，你永远都是满分，永远都值得被爱。”
王一博惯会哄人，肖战听的眼睛发酸，如果时间静止在这里该多好，他闭上眼睛，能闻到王一博身上的味道。
总有人会探寻你的过往，心疼你的过去，陪伴你于现在，携手奔赴未来。
*
西安的小吃街多，路边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美食，肖战和王一博来到一个特别的烧烤摊上，上面摆着不同种类的虫子。
“啊？怎么是虫子啊？我不吃！”
王一博转身就要走，肖战拉住他的手，买了两串虫子，递到他面前。
“吃一个嘛，很好吃的。”
“我不要！你知道我怕虫子，你是故意的！”
王一博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肖战笑弯了眼，他收回手。
“嗯，那我不勉强你了，我自己吃了。”
肖战把烤虫子送到嘴边，很香，但吃了它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小月，好吃吗？”
王一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肖战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好吃，但是一想到虫子进我嘴里被嚼烂……感觉好奇怪啊。”
“啊？那你别吃了吧。”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
肖战压下那些怪异感受，把虫子吃掉了，他们继续在街上逛着，迎面走来两个化了妆的女生，冲王一博打招呼。
“王老师好！”
王一博脚步一顿，看向那两个女生，“好巧啊，你们也来逛街吗？”
“是啊，王老师和朋友一起吗？”
其中一个女孩红着脸问他，王一博顺势挽住旁边肖战的手，半边身子往他那儿一靠，动作十分自然。
“不是哦，这是我男朋友。”
“哇，王老师，你和你男朋友好配呀！”
另一个女生立即附和，王一博勾起一边唇角，笑得动人，肖战僵硬的配合，直到那两个女生离他远去，王一博晃了晃肖战的手，笑问道，“小月，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哦～”王一博又晃了晃他的手臂，“我们去吃饭吧，已经中午了。”
“好。”
肖战点了点头，王一博与他十指交叉，两人的手心都是汗。
*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肖战被领导派去外地出差，晚上住在酒店，他和王一博打视频。
当王一博的脸出现在肖战的手机屏幕上时，肖战突然有种异地恋小情侣打电话煲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自己和王一博现在还不算情侣，于是刚开始的热情就消散了一大半。
另一头的王一博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孔雀开屏似的给他展示这两天的健身成果。
两人聊着没营养的话，肖战的眼皮渐渐下垂，困意袭来，他却没舍得挂电话，在王一博滔滔不绝的讲述中睡着了。
“小月？小月？你还在吗？不会睡着了吧。”
王一博只能看到肖战那边的天花板，过了几秒，对面还是没人回应，王一博心下了然，却没挂电话，他想听听肖战会不会说梦话。
视频在那里晾了一个多小时，肖战的眉毛皱起，说了一句梦话。
“别打我……”
听到肖战的梦话，王一博打了个寒颤，他喊着肖战，“小月！小月！醒醒。”
熟悉的声音把肖战从梦境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
“一博？”
肖战的声音沙哑，他拿起手机一看，视频通话没关，通话时间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
“抱歉啊，我睡着了，你怎么没挂电话？”
“你希望我挂电话吗？”
王一博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肖战在另一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王一博的语气温和，肖战点了点头。
王一博想起肖战和他睡在一起时都会说类似于“别打我”这样的梦话，他顿了顿，拿出柜子里的吉他。
“我给你唱歌吧，你继续睡。”
肖战点了点头，靠在枕头上静静听着，温柔舒缓的声音流入他的耳朵，他是真的困了，从噩梦中惊醒，又在王一博的声音里睡着。
一首歌唱完，王一博放下吉他，嘴唇凑近屏幕，“晚安，小月。”
王一博吻了吻屏幕，好像能透过屏幕吻到肖战。
吻到那轮月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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