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校园，昨夜暴雨的痕迹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水痕。祎晴站在教务处门口，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学生证边缘。塑料卡片左下角有一道细小的裂纹，是上周周婷婷"不小心"摔坏卡套时留下的。
"真的要这么做？"林小雨捏着U盘的手指关节发白，里面存着天台拍摄的视频。
王义调整了一下眼镜，镜链在晨光中微微晃动。他的制服衬衫袖口沾着一点墨水，可能是今早整理材料时留下的。"证据只有在阳光下才有意义。"
教务处的百叶窗突然被拉开，李主任的圆脸出现在玻璃后面。他眯着眼打量三人，目光在祎晴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上周他刚处理过她和周婷婷的"课桌涂鸦纠纷"，当时结论是"同学间的小玩笑"。
视频播放到第七分钟时，李主任的保温杯盖掉在了地上。
不锈钢杯盖在瓷砖上旋转，发出嗡嗡的金属颤音。监控画面里，周婷婷正在器材室木柜上刻下第36个正字，美工刀在她食指指腹划出一道血痕。镜头边缘，一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入镜，递来一包印着"胰岛素"字样的空包装袋。
"这......"李主任的喉结上下滚动，"学校会严肃处理。"
王义将一份打印材料推过桌面。首页是《校园欺凌防治办法》第十七条：**证据确凿的蓄意伤害行为，应移送公安机关依法处理**。第二页附着周婷婷体检表复印件——她的血红蛋白指标异常偏高，医学备注栏写着"疑似长期服用泻药"。
"我们需要调取过去三年'年级树洞'账号的登录IP。"王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报告。
祎晴注意到李主任的右手在抽屉边沿蹭了蹭，那里挂着一把崭新的钥匙——和美术器材室门锁的型号一致。
正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法制社活动室的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祎晴用镊子夹起那个胰岛素包装袋，举到窗前仔细观察。
"生产批号被刻意磨损了。"王义的影子笼罩在证物台上，"但铝箔内层有微量结晶，需要化验。"
林小雨突然从电脑前抬头："账号登录IP查到了！"屏幕蓝光映着她眼底的血丝，"除了周婷婷和李梦瑶的常用设备，还有第三个高频登录终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祎晴凑近屏幕，看见IP地址后跟着的物理定位：**行政楼302室**。那是教务处副主任办公室。
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三声规律的叩击，像是某种暗号。王义迅速将证物收进档案袋，祎晴却按住了他的手——桌上还摊开着那本《唐代刑律考释》，正好翻到"教唆犯罪"的章节。
门开了。
站在走廊阴影里的不是老师，而是低着头的周婷婷。她的校服领口松散，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抓痕。右手攥着的纸张边缘在颤抖，那是张退学申请表。
"我爸爸昨晚打了李梦瑶家十七个电话。"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们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阳光偏移角度，照亮她手中对折的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宋体字：
-游戏才刚开始-
纸条背面贴着张照片——是祎晴在法制社活动室的背影，拍摄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4点23分，正是他们分析监控录像的时刻。
王义的眼镜链突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伸手接过照片，指腹在边缘摩挲："针孔摄像机。"
周婷婷的指甲陷入掌心："器材室那个画架......"
"中空的。"祎晴突然说。她想起素描本摆放的角度永远正对门口，画板夹的金属部件过于精密，像某种改装过的电子设备。
校园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杂音，随后传来李主任的干咳声："请王义、潘祎晴同学立即到教务处......"
广播中断的刹那，活动室窗外闪过一道反光。
林小雨最先冲到窗前。行政楼三楼的窗边，有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长焦镜头。阳光在镜头上折射出的光斑，和监控视频里干扰施暴者面部的光晕如出一辙。
黄昏的教务处弥漫着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
李副主任的办公桌上摆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键盘膜上印着卡通法槌图案。他推过两份《保密协议》，圆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考虑到升学率，学校希望这件事......"
"以批评教育为主？"王义突然接话。他的手指点在协议末页的校徽上——那里本该是校长签名处，现在却空着。
祎晴望向窗外。行政楼前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镜头折射着夕阳的血红色光芒。她突然想起《唐代刑律考释》里的记载：盛唐时期，官府会在闹市悬挂"肺石"，受冤者可击石鸣冤，石头发红则立案侦查。
此刻在暮色中发红的，是那个无声转动的摄像头。
"我们拒绝签字。"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李副主任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王义已经起身走向门口，制服下摆带起的风掀动了桌角的《校园安全月报》——最新一期头版照片里，李副主任正给"年级树洞"账号颁发"正能量传播奖"。
走廊监控探头的红点明明灭灭，像某种摩尔斯电码。祎晴数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拐角处突然转向安全出口。
防火门后方的阴影里，周婷婷蜷缩在楼梯间。她手里攥着部老式翻盖手机，屏幕上是条刚收到的彩信：
一张被撕碎的素描纸正被火苗吞噬，焦黑的边缘蜷曲如挣扎的手指。照片背景里，隐约可见半块警用胸牌。
"我爸是区教育局的，"周婷婷的声音带着鼻音，"但今早他接到调职通知......"
王义突然抢过手机，放大照片背景。在警牌编号被火焰吞没前的瞬间，他按下了截图键——那串数字和法制社案例库里某个涉密案件的编号完全一致。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祎晴后颈的鱼形胎记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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