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载光阴如同指间流沙,沈魔始终记得初遇欢愉时,灰眸少女发间沾着的天使羽翼碎屑。彼时她蹲在废墟里擦拭染血的断刃,突然有冰凉的触感贴上脊背——欢愉正踮着脚,用沾湿的布条为她清理伤口,狐耳随着专注的神情轻轻颤动。
"你不怕疼吗?"欢愉指着她结痂的伤口,声音像风吹过风铃草。沈魔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对方惊呼声中把带血的手指按在她鼻尖:"疼是软弱者的借口。"话虽强硬,却在看见欢愉鼓成包子脸时笑出声,顺手扯了根草茎别在她耳后,"不过给美人当沙包,倒也不算亏本。"
七岁那年的雨季,她们在坍塌的钟楼里搭建秘密基地。欢愉用聚魔术将漏水的穹顶变成流动的星空投影,沈魔却把偷来的酒坛堆满台阶,非要玩"醉步走星河"的游戏。当狐耳少女红着脸摔进她怀里时,沈魔故意捏着嗓子模仿老学究:"这位小姐,投怀送抱的套路可过时了。"换来欢愉又羞又怒的捶打,驱魔铃铛的声响混着笑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夜枭。
十三岁深秋,她们扮作流浪艺人混迹人类城镇。欢愉能凭空变出会跳舞的火焰蝴蝶,沈魔就用魔纹制造漫天流星。每当灰眸少女因路人夸赞而害羞地捂住狐耳,沈魔就会突然搂住她的肩膀,朝围观人群挑眉:"看到没?这是我家专属魔术师!"某次表演结束后,欢愉气鼓鼓地追问"专属"的含义,沈魔却眨着猩红的眼睛,将糖炒栗子塞进她嘴里:"当然是...专属被我欺负的小可爱。"
十七岁的雪夜,她们在废弃城堡里发现古老魔典。沈魔翻阅禁忌篇章时,欢愉总爱趴在她膝头,用发梢轻轻扫过她手背。"以后我们就这样一直流浪吧。"灰眸少女突然呢喃,呼吸在羊皮纸上凝成白雾。沈魔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啊,等哪天把你嫁给会喷火的巨龙,我就去当抢亲的大魔王。"她没注意到,欢愉腕间的驱魔铃铛在接触到她体温的瞬间,发出了细微的震颤。
成年礼那日,沈魔在溪边烤鱼时,欢愉神秘兮兮地背着手走来。"闭上眼睛,有惊喜给你。"狐耳随着话语轻轻晃动,沈魔顺从地闭眼,嘴角不自觉上扬。淬毒的聚魔箭穿透肩胛的剧痛来得毫无征兆,烤鱼跌进火堆,腾起的浓烟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沈魔单膝跪地,伸手握住箭杆。鲜血顺着银白的手指滴落,在枯叶上绽开暗红的花。她看着欢愉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无数个为彼此包扎伤口的夜晚,那些沾着草药清香的布条,此刻却化作心底最锋利的刺。
欢愉扯开衣襟,心口处的家族烙印泛着不祥的红光:"从我出生起,这印记就会在靠近魔族时灼烧...每一次拥抱你,每一次牵你的手..."她泣不成声,聚魔杖在掌心握出深深的血痕,"沈魔,你知道吗?我偷偷倒掉过七次家族寄来的毒药,我用聚魔术篡改过九次追杀令..."
沈魔突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她摇晃着站起身,伸手擦去欢愉脸上的泪水,指腹却在触及烙印时被烫得缩回。"原来那些年,你抱我时颤抖的不只是狐耳。"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早该发现的——每次满月,你都要躲进树林整夜不回。"
当第二支箭贯穿心脏时,沈魔向前倾倒,将脸埋进欢愉散发着草药香的脖颈。最后的意识里,她想起五岁那年的血月之夜,那个灰眸少女明明戴着驱魔铃铛,却在看到她时,悄悄用黑发遮住了会发出警报的符文。
"活下去..."沈魔的气息消散在晚风里,铃兰花环从指间滑落,花瓣被鲜血浸透。欢愉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只留下两行血泪,滴落在挚友银白如雪的发间。远处传来聚魔师家族的号角,狐耳少女却轻轻摇晃着怀中的人,哼起她们曾在废墟里改编的童谣,直到晨雾漫过她们交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