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混着肮脏的恶意和垃圾味,长期断断续续的降水不断给墙面上色,恢复阴天后玻璃上还会夸张地留下一层该死的污垢,清理的活是属于Marinette的,即便面包店已经把门前的窗户都覆上了黑色防水广告膜,也没有人会走进一家外墙布满脏泥点子的陈旧铺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店不过存在短短十几年却老得像是十九世纪末的古董,而她房间里唯一的灯甚至是拉线式的,那是她5岁时被允许拥有的一块空间,就在自家店的顶楼,通往开放阳台的路被杂物挡住,上到这里的楼梯不被允许收起来,唯一隔绝的活板门没有锁,空洞的圆孔是他人可以窥探一切的标志,一扇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圆形小窗可以带来若有似无的换气和自由,但即使是5岁的Marinette也钻不出去,所有窗户都被木板条封起来,虽然她也并不讨厌,如果没有太阳,为什么还要分辨白天黑夜。Marinette在父母无声的注视下拖着水桶和长柄木刷走出了店门,她曾在这里被同学认出并嘲笑,Marinette厌极了自己生下来就洗不干净的面包味,至于未来,父母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再过1年就没有机会继续参与那个同样狗屎的教育体系了,她停下清理的动作,盯着除了藏污纳垢就没有任何用处的老式雕花和水桶里的浑浊,学生的休息日于她而言也与每一个重复的下一天无异,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一刻不停地与面团,酵母和鸡蛋打交道,就如同她的父母一样,人生就是如此,仅仅如此。
她擦完了所有的窗户和外墙,确保店面“完好如初”,再狠狠将脏水往街上有多远泼多远,在众人的鄙夷下翻个白眼大摇大摆地走回店里。
事情并不新鲜,但今天她父母要去巴黎大酒店给Chloe Bourgeois的抱抱熊举办生日派对,那个日子确切来说是10年前Chloe让她爸爸把玩具熊生产公司买下来的时候,并不是它真正的生产日期。
所以她得守在店里把没卖出去的卖出去,把早上的碗筷洗了,最后再确保没有哪个人偷窃或抢劫,橱柜下一直放着上膛的霰弹枪,14岁的女孩,真出事了就是完美的罪犯。
洗完碗筷送走他们,看着开起来震天响的三轮小货车和给自己生命的两人逐渐远离,Marinette换了件她不怎么喜欢的外套,这样她就可以随便弄脏了。
也许我该把我的父母都杀掉。
这个想法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思维停顿一两秒后,她偷偷摸上触手可得的霰弹枪,Mossberg Maverick 88,枪柄对于她来说太粗了,拿起来一定很好笑。
与其崩了父母,还不如直接崩了自己。虽然也很难做到就是了,或许再锯短一点会更方便。
铃声响起,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从门口侧身进来,壮硕地不像正常人类,嘴上和她涂着一样的黑色,算得上朴素,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只买一小包8个装的青提味马卡龙,可他的体型大小看起来一口就能吃光全部。
“谢谢惠顾。”Marinette才不在乎他买东西的原因,给了钱就行,闲极了的时候她会给顾客起绰号,而他叫猩猩人。
窗外街上,银色豪车与街道悄悄融为一体,轮胎碾在她之前泼出去的污水上,猩猩人刚好嵌进驾驶座,车子随之夸张地下沉了一点,他小心地摊开手掌,把包装精巧的马卡龙送到后座,防窥车窗隔绝一切,穿着定制西装内衬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他的眼睛不及祖母绿,更像是廉价的橄榄石,今天他开始试着化了更粗的眼线,买了马卡龙来庆祝自己和优秀乖巧的表弟差距又大了一些。
当然这不仅仅是唯一的原因。
他也是为了那位与他相隔两道玻璃的姑娘能无意间朝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一抹红色漂染她黑色的三七分刘海,头发绑成圆而短的双马尾,摒弃世间一切的傲慢神情,Adrien Agreste从踏进那个公立低档破烂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无可救药地被这朵血色玫瑰吸引,她是学校里最不受待见的孩子,他坐在她的前面,除了历史不在一个班,他们全天都黏在一起。每个课间都会有纸团,垃圾和虫子出现在Marinette Dupain-Cheng的柜子,书本,桌肚里。他从未出手,任其发生,近乎无视。每次午饭,她不用回家吃,因为家里没她的饭,而他只是在图书馆的一角默默看着她睡觉时微皱的眉头,就好像自己不该存在在世界上。在学校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却也没有去帮助任何一次,她几乎不认识他,而他也从未和她闲聊过一句话。
Adrien看向手中的牛皮纸袋,车子驶回家,4个小时后他还需要去加上一节击剑课,父亲因为他早上的妆容不会让他吃晚饭,Agreste家族的人不能用除了自家产品以外的化妆品,除非是商业合作需要或者活动需求,所以面前的马卡龙有了第三个也是最原始的意义,消除饥饿。
「姑父,Adrien只是叛逆,请再给他一点时间和自由,我相信他会有能力负起家族的责任的,但是如果您现在就需要助手,我一直都在。」
Adrien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痛和腥甜同时造访他的脑神经,他的血弄脏了青提味的蛋白糊内馅,在吐出来和咽下去之间反复挣扎,最终食欲占据上风。
“妈的。”
黏糊糊甜腻腻的马卡龙被嚼成流质全部咽下,给他一天未进食的身体带来慰藉,母亲去世后平时哪怕再饿他也无法积极摄入营养,父亲的不作为和Felix突然的暂住刺激Adrien的胃不断萎缩,没多久身体就迅速消瘦下去,几次在抢救室醒来之后,他厌倦了被世界控制的感觉。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了,进一个平民垃圾待的地方,然后和他们一起用愚蠢的方式浪费生命,看看为什么那群个人卫生极差的人渣傻帽能心安理得地活在世上。
“一群智障。”
猩猩人司机早习惯了他的自言自语和暗骂,眼睛都没眨一下,稳稳地卡着限速开着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压抑与熟悉,铁塔就在建筑物的后面,却像是幼儿科教动画里的背景板。Adrien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下车后不忘了把纸袋子撕碎撒到街上,进门前的嘴角都是忍不住扬起的,没有人会去管这些碎屑,明天凌晨就会下新的小雨,运气好点还能在出发去上中文课前看到它们牢牢黏在地上怎么都清理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