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面庞在脑海里浮现，他的瞳色好像也和青提格外相似，但要更锐利，更直接，翡翠？猫眼？都不对，更像几十欧一大把的橄榄石。
思绪回拢，Marinette揉着笔帽的手顿住了。她到底在干什么，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订马卡龙的就是那个人。干巴巴地盯着贴好透明胶封口的包装盒，Marinette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订单要求最好17：45到，Max的则是18：30，而Chloe卡在20：00，那本该是她停止配送的时候。行程上来得及，Max举办派对的地方虽然在疑似Adrien家的反方向，但通往两地的路意外的是一条直线，交通再怎么差也不会堵很久。
咕噜咕噜。
肚子传来一声肠鸣，Marinette的胃宣告已经彻底空到了极限，她饿过头了，并没有感觉到该有的折磨，该不如说闻着甜腻腻的糕点味一整天反而会消减人的食欲。
“那个，妈。”
“饿了？”
“嗯。”
“有做面包剩下的面团，家里冰箱的食材自己用。”
“嗯，那我等16：30吧。”
“送货来得及吗？”
“来得及，看。”Marinette把收集好的截图点出来放到她母亲面前，“导航写着如果我17：10出发，17：30就能到，它是加上预测了那个时间段的车流量的，很准。”
“17：00出发，你现在就上楼做饭。”
“好。”
Marinette是故意那么规划的，时间也用绘图软件简单P过，不得不说是真的好用，看似近的线路实则不是最佳路线，而在那条路上能经过一家化妆品店，她能搞点廉价易擦的黑色口红过把瘾。正在纠结是要买还是要偷的时候，母亲的声音突然又出现在她身后。
“抱歉，那些面团确实不适合做面条，我也不是傻子，如果你想吃别的可以点个外卖或者吃店里的。”
这句话倒是很新鲜，Marinette暂且还算灵活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只能用最保守的回复，“妈妈，实话说那个面条不是很好吃也不是很难吃，但我吃惯了，或许以后会偶尔吃点别的。”
“好，真乖，最近你怎么这么让我省心，真是比你爸好不知道多少倍。”明明一天前还说太让她失望了。
“妈，别这么说爸，他很爱你的。”Marinette快要吐出酸水来，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绝对会精神崩溃，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好啦，我也确实饿了，那我就先上去吃饭啦？”
程夏冰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挂钟，没有意识到一阵拉扯中Marinette为自己悄悄攒出了多少时间。
“去吧。”
Marinette速度增快，直勾勾冲回了家，刚刚关上房门就瘫软在地上，可是要吐的感觉刺激着身体赶紧起来趴在洗手池边，胃像被无形的力量暴打了一样止不住干呕，各种腥臭混沌的恶心感统统搅在一起，她狼狈地在被迫吞咽与吐出之间反复，头几乎要埋到池子里，指甲抓着不锈钢内壁，敌不过金属的硬度，小小折损了几下，钻心的疼痛传来，Marinette呕出了一点极苦的液体，还没流出来就被身体主动咽了回去，好处是止吐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坏处是这是胆汁，她开始因为父亲这个意象应激了，就像一只有创伤的狗或者抑郁的鹦鹉。
“操。”
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不是今天。
Marinette拉开冰箱，最终捯饬出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就着科普叶子具体功效的视频吃了下去，原来会饿也是可能产生的效果之一，她是正常的。
她怎么可能是正常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5岁、6岁？她无法真正感知到快乐，理解不了为什么人会开心成那个样子，又或者为什么会上一秒气得仿佛要手撕了她，下一秒又突然绽放笑颜把她拥入怀中安抚，嘴里说着爱，说着都是为了你好。如果这就是爱，那她不想要，也做不到。
洗碗，整理桌子，Marinette换上自己喜欢的刺绣外套，又反复对母亲说了几遍爱你就骑着小电瓶跑出了门。她庆幸自己不讨厌中式元素，Marinette不会未曾谋面的故乡语言，但文化认同是天生的，她穿上那些花色很好看，也对中国有了好印象。
Marinette爱她的母亲吗，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母亲其实并不爱她，稚气未脱时她无数次心怀真正的恳切，求母亲不要让她挨饿，不要把她锁在没有灯的储物间里，不要让她总是向有错的Chloe低头道歉，但从没成功过，她母亲其实一直没有打过她，但是为什么她仍然觉得母亲对她就像对待一个仇人呢。
反复思考是没有意义的，Marinette的心已经渐渐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趁她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之前，Marinette还想多活几天，看着导航，开向她熟悉的店铺，今天还算完美，只要表现得好，Chloe也不会太刁难她，8年以来的霸凌已经不再让那个娇纵蛮横的小公主在认命的贫民身上找到肆意凌虐的快感，这两年虫子烟头死老鼠已经无法让Marinette尖叫哭泣惊慌失措，唯一有点意思的还是一年前Kim在游泳馆假意答应告白那次，她被礼物盒子里的蟑螂吓得从10m高台掉下水池，整个背都淤青了，而她母亲竟然第二天还让她来上学继续受欺负，真是完美的霸凌对象，那一个月里每次用力拍她的背时都能感受到她的煎熬。即使Chloe无数次对她最近的顺从感到无趣，可这说什么也是她最爱的玩具，怎么可能真的放手，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身边，只要Chloe想，她就能做到。
轮子停下，Marinette眼前是熟悉的小店，熟悉的廉价化妆品，熟悉的摸鱼前台，今天那人在打皇室战争，听起来输得很惨。店里全部刷了深灰色，灯光昏暗，老板是华裔，监控坏了2年，墙上放了许多“纯银”小饰品，Marinette偷过一件，转手的时候对方说不是纯银，亏了很多钱。除此以外这家店挺好的，她需要的这里都有，而且生意冷清。纯黑的口红很好找，Marinette挑了最容易擦掉的，也是最便宜的，瞟到身后的墨紫色眼影，名字故弄玄虚，实则和传统墨紫完全不搭边，但那又怎么样呢，好看，她偶尔整点，可能是今天心情不佳，想都没想就多偷了旁边的墨绿色，同样也和传统墨绿没关联，最后她只付了口红的钱，听到前台手机里传来一声声鸡叫，大概是赢了吧。
“喂。”
Marinette僵在原地，转身回应，“怎么了。”
“多给了一欧。”
“啊——没事，我不花掉这些钱我妈妈就会拿走去给我哥哥抽叶子的，所以就给你了，留着吧。”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不过她确实有个哥哥，在她出生前意外死掉了，该不如说是因为她哥哥死掉了才有的她。
原本精神萎靡的店员缓缓睁大了眼睛，咬了咬嘴唇，从柜台下方摸出一大串钥匙扣。
“选一个吧。”
“额嗯……”她知道怎么藏好外面得来的新东西，但这种诡异的因祸得福让她想起了Chloe的羞辱，“谢谢，不过我没地方放，我妈妈会收走的，我可能还会因此挨饿，我接下来还有单子要送，就先走啦。”Marinette指了指店门外的电瓶车。
“好好好，注意安全小姑娘。”
她下意识露出一个嘴角向下的微笑，她确实不知道怎么笑得自然，“谢谢。”糟透了，这样以后再进店里就会被特别关注，偷东西的困难度成倍提升。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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