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Marinette褪去因雨水侵入而变重的刺绣牛仔外套，她最喜欢这件衣服，上面盘根交错的红梅以斜向下的方式蜿蜒着，就像她的命运一样复杂纠结。Marinette无视Adrien莫名其妙的结巴，在他把那件对她来说大很多的白色皮衣脱下来时一下子凑到近处，轻声说道。

“你家里有人吗。”

Adrien呼吸一滞。

“……今-今天最多只有表弟会回来。”

“去你家吧。”

Adrien点了点头，身体在告诉完保镖目的地之后才开始紧绷，抿了抿唇，快速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他看不见她的脸，Marinette纯黑的头发被雨水浇没了型，发圈的松紧度岌岌可危，她也发现了，便用一个发圈把头发聚拢成一束低马尾，多出来的一个套在手腕上。

“你家真的住在那种地方？”

“什么-哦，嗯，对。”

“……那里的一块砖都能抵我半年生活费。”

Adrien知道他家除了壁炉以外没有任何地方用了砖，但他还未开口，肩头就传来一阵压感，黑发晕湿了他同样漆黑的高领毛衣，Marinette自顾自说了下去，带着讨好。

“求你一定要付那400欧，不然我母亲会从我身上要。”

“当然。”她的每一句戒备都是那么现实，Adrien看向窗外，路灯亮了像没亮一样，雨水把灯光模糊成背景的一部分，Marinette的肩膀比看上去更瘦，现在以最放松的姿势垂着，她靠在他怀里，妆花了一半，呼吸均匀。

或许他们该在这个雨夜一起消失于塞纳河中。

直到一个急刹把两人从睡梦中吵醒，Marinette发现自己竟然流口水了，一定是睡的时候把嘴角不小心撑开了。Adrien太瘦了，肩膀硌得很，思想斗争一波又一波，她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一时间继续在原地装睡，Adrien先是身子一颤，然后呼吸停了几秒，Marinette听到他空咽口水的声音，嘴角微微扬起，装出点清醒过来的动静，打个呵欠。

“哈啊……啊，抱歉。”

“没事。到了。”Adrien没有发现深色毛衣上那摊浅浅的水渍。

“哦。”Marinette看向窗外，猩猩人和一位高个短发女子同时撑伞站在雨里。Marinette认为那就是Nathalie。

“走吧。”

夸张的金属大门已经是打开状态，院子里可以模糊地分辨出草坪和雕塑，真是别墅的刻板印象大集合，Marinette走进了同样夸张的别墅门，一进去就能看到Adrien和他父亲的巨幅肖像画正对他们，Marinette注意到了母亲的缺失，没多问。虽然没有开灯，还好空间是很大的，门旁两扇巨型固定窗户把外界的光捉了进来，所以不比她的房间压抑。Adrien收好伞并交代了两人妥善保管Marinette的衣服。

“走吧，去-我房间。”

登上长长的阶梯，路过肖像画，Marinette全程盯着地板，Adrien的房间在第二层，上去往左，右手边，其他地方也都关着门，她不清楚别墅的运作模式，也不想清楚。进了房间，舒适的暖意包裹全身，Adrien的房间是恒温的，复式结构，遥远的天花板带了欧式吊顶，正中央甚至立着一架钢琴，高达一层半的斜向特制玻璃是磨砂的，但采光性仍然不减，让整个房间处于什么都看得清的状态。再远处，酒吧里才有的桌上足球机，左侧靠墙有一个跳舞机，两台街机，右侧是沙发，电视，墙上还整了篮球框和一堆攀岩用的石头形状，和二楼连了一条滑索，也是，谁小时候住在有这样层高的房子里时不想着爬墙呢。

Marinette看了看Adrien换拖鞋的背影，往里走后一转头，双人悬空床，夜色里看不清颜色，电脑台子两边满墙的金色奖杯，三个屏幕不说，头顶还有比学校图书馆里清晰多了的LED显示。角落里有一扇别的大门，Adrien指了指。

“觉得不舒服可以洗个澡。”

Marinette盯着他的脸，果然浅色的东西再怎么暗也不会脏，眯起眼睛，接受现实。

“外面的瓷砖就算了，你房间的实木地板扛不住泥印子吧。”

Adrien看向她的马丁靴，僵了一瞬，“啊，我的错，忘了准备。”

“哈哈。”Marinette露出今天第一个轻松的笑容，嘴角勾起来，把鞋脱在门口的地垫上，越过Adrien冲进浴室。推拉门合上的瞬间，墙上一圈小夜灯自动亮起，Marinette摸到灯开关，走进里侧的浴室，脑子像忽然断了线，不再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

她和一个用钱救下她的跟踪狂回到了他的住处，现在还要在这里过夜。

“那个，柜子里有很多一次性的肥皂沐浴露什么的。都是合作商送的，随便用。”Adrien在门外，声音还算清晰。

“嗯。”

她原以为她的人生已经够操蛋了，没想到短短3天事情就变得如此复杂，原来比晚上待在自己那破的不能再破的阁楼里更糟的是待在陌生异性的悬空双人床上。她看着右手手指上的淤青，真希望那天他直接把它们夹断了跑掉。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倒霉，太鲁莽，太活该，太……

她有什么错。从始至终她受到的不幸没有一个真的是自己造成的。

Marinette翻到Adrien的卸妆棉，呵，看着就很雍容华贵，不就是几块布吗为什么要卖那么高的价格，打住，她已经很久没有吐槽这种事情了，现在是怎么回事，最终她得出的结论是今天结束后一定得顺点东西走。

水声响起，门外的Adrien此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变态，电脑里的图片在相遇的这3个月来已经超过了28000张，不仅每一张都标有日期和相应的地点，而且精确到秒，他知晓Marinette未来20年每天的计划，只要他想，就可以马上从巴黎的任何角落飞奔到她面前，但哪怕是在梦里Adrien也从未主动与Marinette开展真正的交集，Adrien原本永远不会让Marinette知道他是谁，今天的一切并非他意。

可这终究是他的错，没有他3天前打开车窗就没有现在的状况，他需要承担结果，即使这意味着他的缪斯将离他远去，Adrien望向桌上没收起来的面包店名片，觉得自己今天心碎的声音的确能盖过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