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与喧闹

Adrien撞到路边停着的车上，又踉跄着狼狈地转了一圈卸力才不至于摔倒，车子发出尖锐的报警声，盖过了双方的吵闹，却没熄灭脸上的灿烂，Marinette被冒犯到了，但也是她有错在先，除了加快脚步以外大脑没有给出多余反应，滴嘟滴嘟的警告逐渐落在身后，她平时体力一般，跑一会儿就累得要命，不算干净的空气越来越急促地灌入肺部，一种无望的感觉升起，她动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做这种蠢事，熟悉的恐惧侵占大脑，心脏的吵闹与无法呼吸的痛苦重新降临在她身上。她早已放弃拿回平时被Chloe一时兴起抢走的普通物件了，那个婊子一半时间会当场破坏了还给她，另一半时间会直接扔到楼下、水里，垃圾桶，明明现在只是换了个人，她为什么突然就确定对方会还给他。

Adrien的手机在衣服里震动，他立刻接起，Marinette的声音在五六米外和扬声器里同步。

“累了，还我。”

“遵命My lady。”

Adrien盯着地板，以右脚跟为轴，右脚跟和左脚掌前部同时用力，很木地向转了180度，Marinette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闭上嘴平复呼吸维持正常。Adrien越走越近，身形在她眼中也渐渐高大，说没有一瞬的压迫感是假的，Marinette希望自己的表情不算太难看，她并不想被误解为在表达不友好或别的任何负面情绪。脑子快要纤维化，她移开视线，手不自觉握拳，逼迫自己看起来正常。在Adrien眼里挺可爱的，可能因为她的脸有点泛红，如果没有杂牌粉底的遮盖想必会更夸张。

“你把头发散下来还挺好看的。”

“怎么，以后这算着装硬性规定？”

Adrien抿嘴忍笑，他脑子里有更缺德的说法，但他不准备提了。

“没，你觉得不影响生活就行。”

Marinette拿过黑色发圈，熟练地凭感觉扎好，恢复往常的样子。

“如果能选，我真不想留头发。”那样就不会被扔来的口香糖，闪粉，垃圾粘住，不用淋了点雨就得重新洗一遍，也不用做错事后被揪住头发往后扯，毫无征兆失去重心，迎接尾椎的疼痛和母亲虚伪的借口。

“破事儿多到你想象不到。”Marinette往路口走，Adrien悻悻跟上，她恢复到真正的正常状态，回想那些不堪有的时候像是被绑在座位上看胶片电影，时而真切时而虚假，朦朦胧胧，固定放送，不会停止，事情结束的那一刻就早与自己无关，她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无法控制回忆。“走吧，找地铁。”

她看着Adrien掏出大把准备好的现金，注意力又被很好地分散，她也不常选择乘地铁，但巴黎的轨道交通确实方便。

“你付。”

“嗯。”

望着没有护栏的站台，两人都同时新生了跳下去的想法，又同时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要继续遐想。

至少不是今天。

拜托，没有护栏的地铁站台不就是让人有种想跳下去的欲望吗，这可不能怪他们年轻且焦虑，是大脑的认知偏差与本能防御机制共同的错，它们太垃圾了，总是让人做错误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感到的是快乐，却突然好想死。

Marinette右手自然地牵上Adrien，左手刷着他的社交账号，哇靠不是广告代言就是比赛得奖，她知道Adrien在和某人对话，限制了他的交流效率让她内心有种莫名的快意。

“先乘九站再换4号线乘四站。”

“这么确定？”

Adrien看着屏幕表情柔和，Marinette现实里无权去看他浏览的内容，地铁来了，不是高峰期，两人干脆半靠在关闭的车门上，位置从来不干净，站一会儿又未尝不可。

“他在新桥下边，我们甚至不用过岸。”

“你咋知道的。”

“钞能力。”

“什么鬼。”Marinette哼笑起来，不愿多想。

巴黎的轨道交通纵横交错，异常快捷，21世纪光鲜亮丽的外表和19世纪屎一样的环境，似乎这一特质也同样充斥着整座城市，睁眼，闭眼，等到站台播报里出现了小心扒手的语句，Marinette知道已经进入市中心，打了个呵欠，生理性眼泪听话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没有弄花睫毛膏。

“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竟然要播报小心扒手四个字，莫名可笑。”

“同意。”

下车换乘，人流密集了起来，4号线稍微体面一点，纯白护栏把站台围了个严严实实，但照明欠缺了些，两层玻璃遮挡下基本看不清对面的人。

“小心扒手哟。”

“哈哈。”Marinette幻想着Adrien被抢的样子，感觉脸颊在挤压眼角，从两点一线的生活中突然脱离开来带给她不安，Marinette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奴役惯了，忘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不，她配不上，美好永远属于上位者，绝对的自由也并不存在，地球少了谁还不是一样地转，更何况一个无足轻重的底层知识青年。

“你对涂黑指甲油怎么看。”

Adrien下意识看向自己拿手机的手。

“总比涂其他颜色好看。”他想到母亲出事那天的模特工作，摄影师说他更适合黑白灰，后来的车祸自然让他记住了这句话。Adrien语气有些沉闷，但心情没被影响，“显得我皮肤白。”

“你本来就白得和死人一样，别显摆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穿什么都好看吗My lady？”

“滚。”Marinette没有细想过自己话中的意思，被无意间带偏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Putain，你真的太自恋了。”Marinette本来准备说你以为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吗，转念一想，按照Adrien的低欲望程度，他还真没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

“自恋和自信还是有区别的My lady。”

“Merde你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那叫你什么。”

“不加主语或者名字很难做到吗？啊烦死了。”Marinette不是真的讨厌，但这种旁若无人地散发浪漫主义也只有Adrien才有脸做到了。

真是一个无聊的双关，无聊，无聊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