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姑苏城知县设了晚宴。众人正在商议夜探知县府的细节时，苏云穿着着刚买的石榴红云锦襦裙回到客栈——这是她头回置办正经衣裙，掌柜吹嘘的"金陵最时新样式"缀满金丝孔雀翎，沉得压肩。她笨拙地绾起惯常束马尾的长发，鬓边斜插的累丝镶宝步摇晃得叮当乱响。她推开燕翎房门，黄昏暖光正漫过窗边小几：燕翎一身雪青杭绸长袍与柳闻的莺月白暗纹罗裙交映生辉，他指尖拈着朵带露海棠，正俯身为二师姐簪入鸦青鬓间，连腰间羊脂玉佩摆动的弧度都似与柳闻莺裙裾流苏共振。
"这料子真衬师姐。"苏云看得眼睛发直，再看向燕翎这才发现他外衫滚边与那罗裙纹样原是同匹云锦所裁。苏云鬓间步摇的南洋珍珠突然绷断一颗，骨碌碌滚到燕翎麂皮靴边，孔雀翎在晨风里炸开刺目金芒。柳闻莺发间海棠清露坠在燕翎袖口，洇出朵半透明的花，而苏云裙摆缀着的十二枚错金铃铛，此刻正随着她后退的脚步，在寂静中炸开一串朱雀街夜市般的喧哗。
月光漫过知县府九曲回廊时，苏云第五次踩住了自己石榴裙的孔雀金线滚边。柳闻莺隔着两丈远向她微微摇头，月白蹙金裙摆掠过青砖的弧度像龙泉瀑的水纹，衬得苏云满头颤巍巍的累丝金步摇愈发像朱雀街夜市赝品。
"诸位请看这尊翡翠玉山——"知县赵才捋着山羊须转身刹那，燕翎的麂皮靴尖已挑起东厢房的门闩。苏云趁机闪进内室，累丝镶宝步摇突然叮当作响，吓得她差点跌倒。
多宝架上鎏金香炉烧着的浓烈檀香混着丝腥气，熏得她想起唐门地牢里发霉的血痂。柳青岩的重剑在廊下挡住护院："大人这柄古剑瞧着像前朝赝品，不如让在下……"争吵声渐远时，苏云在妆台前找到盒特别精美的珐琅香膏。香盒打开时甜腻的茉莉香扑面而来，她正欲掩鼻，柳闻莺的鲛绡帕已轻飘飘覆在膏体上。
"是童女延年膏，"二师姐指尖捻起一点香膏在烛火里化开，"茉莉根汁混着人血，这是残卷上的秘方。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清咳，是燕翎约定好的有人来时的暗号。苏云一紧张，再次踩到石榴红长裙，踢翻个绣墩滚出枚铜钱，边缘沾着褐色的污渍。她趴在地毯缝里摸索，找到那枚铜钱，正面写着“风月宜人"，背面画着一双男女，女子的头埋在男子双腿之间，姿态古怪。
“看不懂。”苏云把铜钱递给柳闻莺。
柳闻莺接过铜钱瞄了一眼：“线索有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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