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回到家时，手链上的月光石碎片还在发着微光。她把那半罐月光砂倒进玻璃罐，和剩下的鹅卵石混在一起，蓝光透过透明的玻璃壁渗出来，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把净水湖的一角搬进了房间。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条小鱼，在净水湖底追逐那些月眠鱼幼崽。水王子就坐在珊瑚丛里，银色长发散开在水中，像一株会发光的水草。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托着一颗会跳动的水珠，水珠里映着人类世界的晚霞。
“王默，快醒醒，要迟到了！”妈妈的声音把她从梦里拽出来。王默猛地坐起身，发现手腕上的月光石手链正随着她的动作闪烁，手心还残留着梦里水珠的凉意。她慌忙把玻璃罐塞进书包，对着镜子系红领巾时，看见脖子上的月光石吊坠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蓝，像藏了片小小的湖。
放学路上，王默特意绕道去了花店。老板娘笑着说：“小姑娘又来了？今天进了新的勿忘我，紫色的，也很配净水湖呢。”王默愣住了，才发现自己上次脱口说出了湖的名字。她买下一小束勿忘我，想着下次见面时，要把花插在水王子送的水草盒子里。
日子像净水湖的水流，不疾不徐地淌着。王默每周都会去仙境，有时带些人类世界的小玩意——用糖纸折的星星、印着波纹的明信片、能吹出泡泡的肥皂水。水王子总会认真地把这些东西收好，放在他宫殿里一个用珍珠贝做的架子上。
“这个亮晶晶的纸是什么？”水王子捏着糖纸星星对着光看，阳光透过糖纸在他脸上投下彩色的光斑。“是糖果的包装纸，人类小孩会把它折成星星，说能实现愿望。”王默说着，把一颗橘子糖剥开递给他，“你尝尝，这是人类世界的甜味。”
水王子犹豫了一下，把糖放进嘴里。橘色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像发现了新的水源。“和净水湖的蜜露不一样。”他说，“这个更热闹。”王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下次我带巧克力给你，那个更甜。”
秋末的一天，王默带着一本树叶标本册来到湖边。水王子看着那些压平的枫叶、银杏、梧桐叶，指尖轻轻拂过枫叶边缘的锯齿：“人类世界的树叶，会这样变色吗？”“嗯，秋天的时候，整个树林会变成黄色和红色，像被火烧过一样漂亮。”王默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片半黄半绿的银杏叶，“你看这片，像不像半轮月亮？”
水王子忽然握住她的手，把那片银杏叶放在两人掌心。“闭眼睛。”他轻声说。王默听话地合上眼，感觉手心传来一阵微凉的波动。等她睁开眼，那片银杏叶的脉络里竟然嵌满了月光砂，在阳光下泛着蓝绿交织的光，真的像把半轮月亮锁在了叶子里。
“这是……”王默惊讶地说不出话。“用净水湖的凝水术做的。”水王子的指尖还停留在叶片上，“这样它就不会枯萎了，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王默把树叶小心翼翼地夹回标本册，忽然发现水王子的袖口沾着些金色的粉末——是她上次带来的桂花，他说要试试能不能在湖底种活。
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时，王默踩着积雪跑到仙境。水王子正在岸边等她，深蓝色的长袍上落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碎盐。“人类世界的雪，是冷的光吗？”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王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手套：“这是我织的，虽然有点歪，但很暖和。”
那是她跟着妈妈学了好久才织成的手套，粉色的线团里掺了些银色的线，指尖处特意留了小洞，方便水王子施展魔法。水王子接过手套时，雪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化成了水珠。“谢谢你，王默。”他戴上手套试着活动手指，粉色的毛线衬得他的手更加白皙，“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副人类世界的手套。”
他们坐在湖边的岩石上，看着雪花落进水里的样子。王默忽然说：“我们那边下雪的时候，会煮热红酒，放肉桂和橙子，整个屋子都会暖暖的。”水王子转过头，雪光落在他的侧脸，银色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热红酒？是像净水湖的温泉那样温暖吗？”
“比温泉更甜。”王默掰着手指形容，“等雪停了，我带材料来给你做吧？就在湖边生个小炉子，肯定很有意思。”水王子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雪光擦亮的湖面：“好啊，我会准备净水湖最干净的雪水。”
雪渐渐停了，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色。王默起身要走时，发现手腕上的月光石手链变得格外亮，那些小鱼形状的碎片像是在游动。水王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说：“月眠鱼长大了些，已经能跟着水流跳起来了。”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一道水幕出现在两人面前，里面映出月眠鱼的身影——它们比之前大了一倍，透明的身体里多了些蓝色的纹路，正成群结队地跃出水面，又落回湖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像碎钻。
“它们还记得我吗？”王默凑近水幕，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水王子站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笑意，“每次我说‘王默要来’，它们就会游到岸边等。”王默看着水幕里那些跳跃的银光，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杯热红酒。
回家的路上，王默把手套揣在怀里，生怕被雪打湿。书包里的玻璃罐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月光砂和鹅卵石碰撞的声音，像净水湖在跟她道别。她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水王子戴着手套的样子，粉色的毛线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就像把人类世界的春天，悄悄织进了他的冬天里。
走到巷口时，王默摸了摸脖子上的月光石吊坠，它在暮色里依然泛着光。她忽然明白，有些约定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月眠鱼会记得初见的光，就像她和水王子，不管隔着人类世界的雪还是仙境的湖，总会在某个时刻，被同一片光斑照亮。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