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恋爱一周年的时候，邓放连哄带骗地带我回了北京。

　　飞机上，我有些不安：“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儿？你那么安静，我会不会太吵了？”我想起试飞小队里跟我关系最好的是跳脱的高英俊，聚会的时候连张挺大队长都指着我笑：“邓放女朋友这性子，倒像是英俊的亲妹子。”

　　邓放笑着握住我的手：“怎么了，以前都说自己活泼开朗，这会儿倒不自信了？”

　　“哪有不自信，”我顺势扑到他怀里，“我反正本来就很讨人喜欢，你妈妈肯定看到我就喜欢，对不对？”

　　他亲亲我的头顶：“是是是，你别紧张，我妈都觉得我找不到媳妇儿了，转眼带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回去，她不知道多高兴。”

　　我仰起头，戳戳邓放的下巴：“你干嘛这么着急带我见家长啊？”

　　“急？”他伸手捉住我捣乱的手，“我可是歼击机飞行员，如果按照我的速度，”他俯下身轻轻在我耳边说，“这会儿，你都快要到预产期了吧。”

　　我目瞪口呆：“邓首席，你是怎么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话的？刚认识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都是我女朋友调教的好。”他双手捧住我的脸，眼睛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厚脸皮这种事，大概很容易传染。”

　　他身上的气息总是沉稳的，令人安心的。我收回脑海里的回忆，轻轻转着素戒，哪怕他现在不在我身边，我的心里也总比以前多了几分安定。

　　邓放的家是一座两层小楼。面积不大却格外清幽。家里的佣人是邓放爷爷从老宅派来的，看到我马上就迎了上来：“苏小姐来了，可急死我了。李教授晕倒了又不肯去医院，您赶紧劝劝。”

　　“刘姐，阿姨呢？”我一边放行李一边问。

　　“李教授在楼上书房呢，我带您上去。”

　　邓放的妈妈李教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孀居多年，不仅把邓放培养的优秀干练，自己的专业也是一点没有落下。她披着衣服正坐在电脑前写论文，看到我，还没说话就先柔柔晕开一个笑：“小青语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默默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有个大人骗小孩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结果把自己照顾得晕倒了还得小孩操心，是不是？”

　　李教授拍拍我的手：“小刘找你告状了是不是？我没事，就是这一段时间太累了。”

　　我在她身前蹲下：“阿姨，您去检查一下好不好？我上次走之前，您说会乖乖听我话的。”

　　李教授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好，听青语的。”

　　在医院折腾了一天以后，我们决定回家吃晚饭。李教授爱吃甜口菜，我做的爆炒虾和西葫芦让她多吃了小半碗饭。

　　刘姐欣喜地说：“李教授都好久没吃这么多了，还是苏小姐手艺好。”

　　我笑着说：“阿姨太长时间没吃我做的菜，新鲜罢了。”又板着脸对李教授，“这次体检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再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下次就不给您做大虾了。”

　　李教授笑着摇摇头：“小刘，帮我把书房柜子里的文件袋拿过来。”又示意我坐到她近旁。

　　我拿着抱枕跪坐到她身旁，看着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份文件：“青语，我跟邓放爸爸的资产不多。这栋小楼是我们结婚以后买的，上次你来我让你留了身份证复印件，现在已经在你名下了，这是我名下的存款，基金，股票，我已经立好遗嘱，等我百年以后，都留给你。”

　　“我不要。”我瞪大了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我不要这些。”

　　“傻孩子，人嘛，终归会有这么一天的。”李教授的手停在我的头顶，似乎在安慰又像在劝导，“我这辈子很知足，有倾心相爱的爱人，有优秀的儿子，他还带来了你…你呀，你不知道你多招人喜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能做我的儿媳妇，能不能做我的女儿？”

　　我缓缓举起带着素戒的左手，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不行啊，妈，我只能做你的儿媳妇。”

　　李教授拉住了我的手，替我擦去眼泪：“好，就当儿媳妇。是妈错了，你别难过，我们一起等阿放回家。”

　　我伏在李教授的怀里，情绪渐渐平复。李教授的声音响起来，有些听不真切：“如果…他不回来了，我们也不要难过。你知道他最爱的一句诗是什么？”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