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认识邓放很久,他们算是基地里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陪着邓放送他的未婚妻去医院,那个姑娘失血过多,身体伴着牙齿在打战。但她只是咬紧了牙,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邓放,没受伤的右手攥紧了邓放的衣襟,深怕邓放下一秒就消失的样子。
邓首席在基地一向是冷静专业的,罗星听过其他飞行员形容邓放:“同时遇到三个特情还能面不改色把飞机飞回来的牛人。”
但邓放现在看起来比他中弹的未婚妻还要狼狈。外套上沾满了血迹,头发凌乱,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基地医院的医生非常为难:“邓中校,想想办法让她松手,我们得送她去手术。”
邓放抹了抹把脸:“乖,你得去手术。”又摸摸她的头发,“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
意识在模糊边缘的姑娘听到了他的话,终于脱力一般松开了手,医护推着她快步离去。邓放就站在手术室外,抬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亮起。
罗星拍拍邓放的肩膀:“就我的经验而言,中枪那个位置不算严重,你别太担心。”
邓放沉默了很久:“罗星,我后悔了。我后悔没告诉她,我还活着。”
“什么?”罗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三年前你跳伞以后,就没跟她说你还活着?”
“我跳伞后,上头觉得是个极好的执行任务的机会…原本的试飞员牺牲了,我临危受命。”邓放从没有跟人提起过这段往事,许是不擅长倾诉,语调有些酸涩,“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偷偷回去看她,她抱着我的军装哭得无声无息,罗星,你知道什么是心碎吗?那一刻,我终于知道,心碎不是一个矫情的词。”
罗星不解:“你看到她伤心,也不告诉她你还活着?老邓,只是告诉她你还活着而已,并不违反规定。”
“那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万一…何必多让她伤心一次,那年她才27岁。”邓放的意识像是飘了很远,“她那么好,不该为了我蹉跎一生。”
罗星简直气笑了:“所以,她就这么活生生伤心难过了三年?你真够可以的。我问你,你任务完成回去的时候,真愿意看到她另嫁他人早生贵子?”
他当然不愿意。
可是在当时来说,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牺牲,是他的职责,却不是她的。
但今天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手术很顺利。邓放呼出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罗星看他满身狼藉:“房间钥匙给我,我给你收拾一下东西送过来。短期内,你应该不会离开医院吧?”
邓放感激点头:“谢了兄弟。”
说话间,苏青语已经被推了出来,邓放立刻快步跟随她去病房。
麻药还没过,她安静地睡着,显得特别乖巧。苏青语一向是古灵精怪的,少有这样的时刻。邓放轻柔地抚开她前额的头发,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又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