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码头的汽笛声刺破晨雾,念欢攥着染血的密信躲进仓库夹层。这是同盟会紧急传递的情报,却因叛徒出卖,护送人在她眼前被乱枪打死。潮湿的墙皮簌簌落在肩头,她突然想起去年此刻,良乡在学堂里教她辨认俄文地图的模样,指尖不自觉抚过胸口藏着的半枚铜纽扣——那是杨凯之在营救她时扯断的军装残片。
“念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秋红带着几个女学生扮作卖花娘前来接应。她们迅速将情报塞进绢花里,趁着巡捕换岗的间隙混入人流。暮色降临时,念欢已站在俞天白的报馆地下室,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一幅破碎的水墨画。
“两江总督衙门明晚有军火交接,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良乡展开泛黄的布防图,烛火在他眼底跳跃,“但码头设有三重哨卡,我们需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与念欢相撞。
“我去。”念欢接过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扮成洋行买办的夫人,带着商会的通关文书,定能骗过守卫。”杨凯之猛地站起,军靴踢翻木凳:“不行!那是龙潭虎穴,上次你...”
“上次是我疏忽。”念欢打断他,转向良乡露出坚定的笑,“还记得你说过,革命总要有人去点燃引线吗?”良乡喉结滚动,最终点头默许。杨凯之攥紧腰间的短枪,沉默着往子弹带里压入最后一颗子弹。
三日后深夜,黄浦江面雾气弥漫。念欢身着金丝旗袍,头戴缀满珍珠的宽檐帽,挽着假丈夫的手臂走向码头。雕花手包里藏着俞天白连夜赶制的假文书,绣着凤纹的袖口下,是杨凯之教她使用的袖剑。守卫举着煤油灯凑近查看时,她闻到对方身上刺鼻的烟味,强作镇定地用英语寒暄,余光瞥见暗处闪过熟悉的玄色衣角——是良乡带着伏兵就位了。
就在验完文书即将放行时,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念欢的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清兵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来。“是商会的伙计!”假丈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我们的身份!”
千钧一发之际,念欢突然捂住心口,娇嗔道:“亲爱的,我心口疼得厉害,快带我去看大夫。”她踉跄着往回退,却在转身瞬间将手包甩向最近的火药桶。“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混乱中她摸到袖剑,朝着冲来的清兵刺去。
混战中,念欢听见良乡的呼喊从对岸传来,也听见杨凯之的枪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一颗流弹擦过她的耳畔,灼热的疼痛让她清醒——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当她终于点燃最后一处炸药,在冲天火光里看见良乡不顾一切地扑来,而杨凯之正用身体为她挡住背后的刺刀。
硝烟散尽时,念欢躺在良乡怀里,鲜血浸透了旗袍上的金线牡丹。她费力地摸出两枚纽扣,将属于良乡的那枚塞进他掌心:“初见时...你说想看看新世界...”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密集的枪声,俞天白带着援军赶到,照亮了她永远定格在23岁的笑容。
多年后,良乡在革命胜利的庆典上,总爱对着胸前的铜纽扣喃喃自语;而杨凯之则默默守护着念欢的衣冠冢,墓前常年摆放着她最爱的白兰花。他们始终记得,那个如惊鸿般闯入生命的女子,用鲜血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遗憾,写成了永不褪色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