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缠绵。青石巷子里，青苔在雨水中泛着湿润的光，油纸伞下的女子轻轻走过，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苏州城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这是沈清欢最爱的味道。
沈清欢出生在苏州城内一个书香世家，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她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饱读诗书，颇有才情。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的才情却成了最耀眼的光芒。
那年春天，十八岁的沈清欢在自家后院的桃花树下遇见了顾明远。顾明远是从杭州来的书生，为了参加科举考试暂住在沈家隔壁的客栈。那日，沈清欢正在桃花树下吟诵诗词，一阵春风拂过，将她手中的诗稿吹落在地。正巧路过的顾明远拾起诗稿，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和清丽的诗句，不禁驻足。
“姑娘好文采。”顾明远将诗稿递还给沈清欢，眼中满是欣赏。
沈清欢微微低头，脸颊泛红：“公子过奖了。”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往来。顾明远常常来沈家借书，沈清欢则会为他烹茶。他们一起讨论诗词歌赋，谈论人生理想。顾明远才华横溢，对时事有着独到的见解，而沈清欢聪慧灵秀，总能提出新颖的想法。两人越走越近，情愫渐生。
“清欢，等我考取功名，定来提亲。”一个夏日的傍晚，顾明远在沈家后花园向沈清欢许下承诺。
沈清欢红着脸，轻轻点头：“我等你。”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顾明远进京赶考后，传来了噩耗。原来，顾明远家中突遭变故，父亲因病去世，家中负债累累。为了偿还债务，顾明远不得不听从媒妁之言，娶了当地富商的女儿。
当这个消息传到沈清欢耳中时，她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盛开的荷花发呆。手中的绣针突然刺破手指，鲜血滴落在绣着鸳鸯的绸缎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
“不可能，明远哥哥不会这样的。”沈清欢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亲自去杭州寻找顾明远。然而，当她看到顾明远和新婚妻子携手漫步在西湖边时，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顾明远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向她介绍道：“清欢，这是我的夫人。”
那一刻，沈清欢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强忍着泪水，福了福身：“恭喜顾公子，沈某告辞。”
回到苏州后，沈清欢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见任何人。她烧掉了与顾明远往来的书信，撕碎了未完成的鸳鸯绣，将自己的心事深深埋藏。
沈父沈母心疼女儿，想要为她择一门好亲事，却都被沈清欢婉拒。她说：“女儿此生，只想侍奉双亲。”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沈清欢已经二十八岁，在那个年代，早已是老姑娘了。然而，她依然独自一人，每日读书、作画、弹琴，过着平淡的生活。
这一年，顾明远因政绩卓著，被调往苏州任职知府。当他再次来到苏州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清欢。他来到沈家，却得知沈清欢已经搬到城外的一处小院独居。
顾明远来到小院，叩响了斑驳的木门。许久，门缓缓打开，沈清欢出现在他面前。十年的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她依然那么清雅脱俗。
“清欢，这些年，你还好吗？”顾明远看着沈清欢，眼中满是愧疚。
沈清欢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顾大人，别来无恙。小女子一切安好。”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顾明远叹了口气。
沈清欢摇了摇头：“往事如烟，不必再提。顾大人公务繁忙，还是请回吧。”说完，她便要关门。
顾明远急忙拦住门：“清欢，我想补偿你。”
沈清欢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顾大人，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法补偿。小女子早已放下，还望顾大人也能放下。”
顾明远望着沈清欢决绝的背影，心中满是懊悔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女子。
此后，顾明远常常派人给沈清欢送去一些生活用品，但都被沈清欢原封不动地退回。她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会在清晨或傍晚，漫步在苏州的街头巷尾，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忆着那段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又是一年烟雨时节，沈清欢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丝发呆。她想起了那年春天，在桃花树下与顾明远的相遇；想起了那些一起谈论诗词的日子；想起了那个夏日傍晚的承诺……
泪水悄然滑落，滴在手中的茶杯里，泛起阵阵涟漪。她知道，有些故事，注定只能是回忆；有些人，注定只能是过客。
江南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青石板上，雨水冲刷着岁月的痕迹。沈清欢的故事，也渐渐被淹没在这江南的烟雨中，成为了一个意难平的传说。
时光流转，苏州城依旧繁华，人们来来往往，演绎着各自的故事。而沈清欢和顾明远的那段往事，就像一幅褪色的画卷，虽然不再鲜艳夺目，却永远镌刻在他们的心中，成为了一生无法忘怀的记忆。
多年后，沈清欢在那个小院中安详离世。临终前，她让人将自己最爱的那本诗集和一支玉簪随葬。那本诗集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诗稿，上面写着她年少时为顾明远所作的诗；那支玉簪，是顾明远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她带着对往事的眷恋，带着未说完的情话，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顾明远，在得知沈清欢离世的消息后，独自来到她的坟前，坐了整整一夜。
江南的夜，静谧而清冷。月光洒在沈清欢的坟前，顾明远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人始终是沈清欢。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从此以后，每当江南烟雨时，总有人说，能看到一男一女在雨中漫步，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未了的情缘。而那段发生在江南的爱情故事，也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为了永恒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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