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条略显幽深的小巷时,一阵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救声隐约传来,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傍晚的宁静。
麻烦。
苏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斜。
她本能地想要忽略,想要快步走过这条小巷。
她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种花家的兔子,终究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啊……
这么想着,原本笔直向前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踏入了那条光线昏暗的小巷。
随着她逐渐深入,呼救声愈发清晰,带着令人心碎的惊恐和绝望。
苏琪的心微微揪紧,脚步不由得加快。
希望还来得及……
终于,巷子深处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个同样穿着梦之咲校服的女孩,被五六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围堵在墙角。
女孩满脸惊恐,泪水在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双手却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势,死死地抱着一个黑乎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苏琪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团黑影上——那是一只猫,一只显然已被折磨致死、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猫。
嗡——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脑海中猛地崩断。那个刻意被她深埋、不愿触碰的夏季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瞬间汹涌而出!
刺鼻的血腥味、粘稠温热的触感、扭曲痛苦的面孔、自己颤抖不止、沾满黏腻鲜红的双手……
画面碎片般闪现,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和冰冷的恐惧,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胃部一阵翻搅,她几乎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冰凉粘腻。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冷静!苏琪!冷静下来!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从血腥的回忆泥沼中挣脱出来。
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寒冰,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她不再犹豫,快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仿佛要将内心的震荡强行压下。
为首的红毛混混注意到了她,嘴角咧开一个猥琐的笑容,眼神像黏腻的虫子般在苏琪身上爬过:“切!哪来的小妹妹,长得还挺可爱的~要不要陪哥哥们玩玩?”
被困的女孩——伊藤结衣,看到又一个同学卷入危险,急得眼泪流得更凶,她想尖叫提醒,但极度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绝望地看着苏琪一步步靠近。
苏琪对混混们的污言秽语置若罔闻,仿佛他们只是嗡嗡作响的苍蝇。
她径直走到蜷缩在地上的伊藤结衣面前,缓缓蹲下身来。
目光触及女孩怀中那小小的、失去生命的躯体时,心脏再次被狠狠揪了一下,但她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她伸出手,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般,轻轻摸了摸女孩冰凉汗湿的头发,声音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与坚定:“放心,已经没事了,我来了。”
接着,她的手缓缓移向那只没了气息的猫咪。
伊藤结衣感受到她的动作,身体猛地一颤,声音破碎而微弱:“它……它已经……”
苏琪的目光落在猫咪僵硬的身体上,眼底深处翻涌着浓重的悲伤和冰冷的怒火,但她开口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温柔:“我知道。” 她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猫咪冰冷的皮毛,带着一种无声的哀悼和告慰。
对不起,小家伙,没能救下你……
混混们见她们完全无视自己,其中一个啐了一口,满脸嫌恶:“呸!不就是只死猫吗?真他妈晦气!”
另一个混混则用更加下流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女孩,不怀好意地提议:“老大,她们俩长得都不错,要不……咱们带回去‘玩玩’?”
这话一出,混混们全都哄笑起来,猥琐的笑声在狭窄肮脏的小巷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恶心。
红毛混混更是肆无忌惮地伸出手,直直抓向苏琪的肩膀:“小妹妹,要去哪啊?别怕,哥哥送你回去,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嘿嘿!”
伊藤结衣看到那只肮脏的手伸向苏琪,眼中瞬间被惊惧填满,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苏琪却对着伊藤结衣,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甚至带着点奇异的平静微笑。
她从容地站起身,将肩上的书包稳稳放在一旁干净的地面上,然后转向伊藤结衣,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现在,闭上眼睛,不要看哦~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你看。”
她不想让这个已经饱受惊吓的女孩再目睹暴力。
伊藤结衣虽然不明所以,但在苏琪那奇异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在极度的恐惧和对苏琪莫名的信任交织中,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苏琪这才转过身,直面那群混混。就在红毛混混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苏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反向狠狠一折!动作快如闪电,狠厉决绝!红毛混混的脸瞬间因剧痛而扭曲变形,他的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
“妈的!臭丫头找死!” 其他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怒骂着挥舞手中的棍棒围了上来。
苏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身形灵活地侧身避过迎面挥来的棍棒,看准时机,抬腿迅猛地踢在对方手腕的麻筋上!
“啊!” 棍棒应声落地。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最精密的战斗机器,侧踢、肘击、擒拿……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带着冰冷的力度。
拳头裹挟着压抑已久的怒火,狠狠砸在混混的脸上、腹部!沉闷的击打声、痛苦的哀嚎声在小巷中此起彼伏。
不够!还不够!
那个血腥夏季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猫咪冰冷的尸体在脑海中翻腾,点燃了她心中冰冷的火焰。
她的动作愈发凌厉,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狠厉。
不过片刻功夫,除了那个手腕被折断的红毛混混,其余几个混混已全部躺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为首的红毛混混看着同伴们瞬间溃败,又惊又怕,强烈的恐惧压倒了手腕的剧痛。他一边踉跄着拼命往巷口跑,一边色厉内荏地回头嘶吼:“臭丫头!你等着!等我哥来了你就死定了!有种别跑!”
苏琪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冰冷如刀锋,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叫人?呵,正好。
她转身,走到依旧紧闭双眼、瑟瑟发抖的伊藤结衣身边,声音放柔:“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伊藤结衣颤抖着睁开眼,第一瞬间不是看向倒地的混混,而是焦急地抓住苏琪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他……他去找人了!怎么办?我们快跑吧!”
苏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别担心。你先回去吧。”
她的目光落在女孩怀中那小小的黑色躯体上,眼神一黯,“它……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安葬它的。”
这是她唯一能为这只无辜逝去的小生命做的了。
伊藤结衣咬了咬苍白的下唇,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忍:“可是……你一个人……” 她怎么能丢下救命恩人独自面对危险?
苏琪耐心地解释道:“你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我分心。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笃定,“我和学生会的几个人还算熟,待会儿我会联系他们来处理这些垃圾。放心吧。”
伊藤结衣在苏琪的搀扶下,虚弱地站起来,双腿还在打颤。
她看着苏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好吧。那……那你一定要小心!快点离开!” 她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忧。
“嗯。” 苏琪点点头,目送着她。
伊藤结衣走出几步,又突然转回来,对着苏琪深深鞠躬,泪水再次涌出,声音哽咽却充满真挚:“谢谢!真的谢谢你!我叫伊藤结衣!那个……你的名字……”
“苏琪。” 苏琪报出自己的名字,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伊藤结衣用力点头,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在苏琪无声的催促下,终于踉跄着跑出了小巷。
看着伊藤结衣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苏琪才弯腰,小心地抱起那只冰冷僵硬的小猫,又拿起自己的书包。
小家伙,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安息吧……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巷口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红毛混混嚣张的叫骂声:“大哥!就是她!就在里面!”
来得还真快。
苏琪停下脚步,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幸好让伊藤结衣先走了,不然又要被吓哭了。
她抱着猫,平静地转过身。
当她看清被红毛混混簇拥着走进来的人时,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一丝了然和冰冷的了然浮现在眼底。
来人顶着一头醒目的绿色短发,唇上钉着闪亮的唇钉,穿着紧身黑色皮衣,一副不良少年头目的派头。
正是这片区域颇有些“名气”的高木悠真。
他原本带着一脸凶神恶煞、准备给小弟出头的表情,但在看清苏琪面容的瞬间,那张凶狠的脸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忌惮!
红毛混混还没察觉到自家老大骤变的气场,依旧指着苏琪,使劲叫嚣:“大哥!就是这臭丫头!她打断了我的手!还把兄弟们……”
“闭嘴!” 高木悠真猛地一声暴喝,声音都变调了,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惊恐。他狠狠瞪了红毛混混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红毛混混被吼得一个激灵,顿时噤若寒蝉,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大哥。
下一秒,高木悠真脸上那副凶悍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十二万分的讨好和敬畏,对着苏琪弯了弯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大姐头!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那恭敬的姿态,与刚才判若两人。
苏琪抱着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我不能在这里?”
“不不不!您当然能在这里!绝对能!” 高木悠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他急忙摆手解释,“这一片……呃,都是您的地儿!我们绝对没有在这里做恶事!这小子新来的,不懂规矩!瞎了眼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剜了红毛混混一眼。
红毛混混彻底懵了,看看自家大哥那副老鼠见了猫似的怂样,又看看对面抱着死猫、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苏琪,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大哥!??” 他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高木悠真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不长眼的小弟,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低吼:“别他妈叫我大哥!你是我大哥行了吧!赶紧给老子闭嘴!” 他转向苏琪时,又立刻换上了那副谄媚的表情。
苏琪的目光扫过一脸懵逼的红毛混混,又落回高木悠真身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那他们……”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躺着呻吟的人和断了手的红毛。
高木悠真立刻心领神会,猛地伸手,一把按在红毛混混的后脑勺上,强迫他低头,忙不迭地说:“哦哦!您放心!这小子当街骚扰、恐吓学生,还、还虐杀动物!罪大恶极!必须送警局!我亲自帮您送!这种小事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是个正义使者。
苏琪看着他急于撇清关系、卖力表现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她抱着猫,淡淡地说:“行吧。处理干净点。”
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抱着那只小小的遗体,转身径直离开了小巷。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红毛混混直到苏琪的背影消失,才敢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惧和巨大的问号,声音都在发颤:“大哥……你……你这么怕她干什么?她不就是个女学生吗?”
高木悠真看着苏琪消失的方向,确认她真的走了,才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他回头狠狠瞪了红毛混混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恼怒:“女学生?你他妈瞎了狗眼!知道她是谁吗?”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还没走远的人听见,“就去年夏天!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把这附近所有叫得上号的、包括我手底下最能打的那几个,全都揍了一遍!下手那叫一个狠!骨头都差点给拆了!那场面……简直他妈就是个疯子!”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疼痛的日子,高木悠真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被打断过的肋骨位置,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还别说,她跟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那几个怪物,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反正老子警告你,以后看见她绕着走!不,是看见梦之咲的校服都给我躲远点!特别是她!”
他越说越气,又狠狠踹了地上一个还在哼哼的小弟一脚:“妈的!老子不是早说过这片区域少他妈惹事吗?特别是学校附近!你小子新来的不长眼,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踢到铁板了吧?差点害死老子!”
红毛混混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脸瞬间煞白如纸,哭丧着脸哀求:“那……那大哥,你真要把我送警局啊?” 他现在觉得进局子都比面对那个“疯子”强点。
高木悠真立刻指挥还能动的小弟把红毛和地上躺着的都架起来,没好气地说:“废话!哥这是为你好!进去蹲两天清醒清醒脑子,总比在外面被她撞见,再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强!”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紧的,送走送走!”
“大哥!!!” 红毛混混绝望的哀嚎声在小巷里凄厉地回荡,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最终被拖拽着,消失在小巷深处。
高木悠真看着空下来的巷子,再次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也赶紧带着剩下的人溜之大吉。
小巷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夕阳冰冷的余晖,和地上几处打斗留下的狼藉痕迹。
另一边,在公园僻静处,苏琪用树枝挖了个小坑。
她轻轻将猫咪放入,手指拂过它不再柔软的毛发:“晚安,小天使。”
泥土一点点覆盖上去,就像掩埋她不愿回忆的过去。
起身时,苏琪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