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令仪是被一缕若有似无的松兰香唤醒的。朦胧间，她看见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在雕花窗棂漏下，碎金般的阳光里盘旋升腾，帐幔上的流云纹玉坠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清响，恍若隔世的梦呓。

"水......"她干裂的唇刚吐出微弱音节，便有一双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脑。云为衫端着青瓷茶盏的指尖还带着余温，杯沿凑近时，她闻到了淡淡茉莉香。

"慢些喝。"温热的掌心轻轻拍着她脊背，徐令仪仰头灌下整杯温水，喉间灼烧感褪去的瞬间，昨夜郑南衣匕首的寒意却突然涌上来。她猛地抓住云为衫的手腕，却撞进一双比春水更温柔的眸子。

云为衫拂开她额前乱发，指尖擦过她颈间的红印："女客院落最是安全。你昏睡时高热不退，可把人吓坏了。"话音未落，徐令仪已经扑进她怀里。带着药香的柔软怀抱让她眼眶发烫，"云姐姐，你比我亲姐还亲！"

怀中人骤然僵住。云为衫耳尖泛起薄红，慌乱间差点碰倒桌上的茶盏："贫嘴丫头！"她嗔怪着起身，衣袂带起一阵若隐若现的雪松香，"等着，我去端碗醒神粥。"

徐令仪倚在床头轻笑，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雕花门外。昨夜生死一线的画面突然闪回，她摸了摸脖颈处的印子，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原来在这个世界，连呼吸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正出神时，敲门声响起。

"令仪姑娘，我是宫子羽。"

低沉嗓音惊得她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打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阳光撞进一片黑色衣角。宫子羽垂眸看她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高挺鼻梁上还留着昨夜打斗时的擦伤。徐令仪仰头望着那张完美侧颜，喉咙不受控地动了动——这人怎么连伤疤都长得这么蛊惑人心？

"羽公子且等等"她转身进屋拿起昨晚宫子羽给自己的面具，银制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光，"昨日不小心弄掉了，不好意思啊。”

"叫我宫子羽就好。"他伸手接面具时，指尖擦过她手腕，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宫子羽耳尖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你......你也别叫我公子，像唤云姑娘那般随意些便好。"

徐令仪歪头打量他，突然福至心灵："那你唤我阿越吧！"她没错过对方瞳孔骤然亮起的光，就像春雪初融时，枝头雀鸟扑棱棱惊起的涟漪。

"阿越。"宫子羽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昨日若不是你......"

"不过是误打误撞！"她慌忙摆手，想起被人从背后推搡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嘀咕，"要不是那个背时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那你也算救了我啊。"他抬头时，眼底翻涌的炽热几乎要将她溺毙。徐令仪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腔——完了完了，这哪是找了个护身符，分明是招惹了团随时可能燎原的野火！

“那你就当我人美心善吧”徐令仪话音刚落，便有些尴尬地抿嘴一笑，暗自腹诽：自己这都说的啥呀！

“嚯，自恋的人我见多了，可没见过你这么‘登峰造极’的。” 这声音传来，徐令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抬眼一瞧，竟是宫远徵！这死小孩一来就拆她的台，真让人恼火。

可转而她又纳闷起来，这小子怎么跑到女客院落来了？还身后跟着两个人，手里端着药碗。看到药，徐令仪心里 “咯噔” 一下，警铃大作：难不成这小子莫不是来给自己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