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没舔干净祭典的狼藉,刘轩就被腕间金锁的震动惊醒。不是熟悉的弹窗提示音,而是尖锐的蜂鸣,像根烧红的针扎进太阳穴。他猛地坐起,昨夜被星斗锁链擦伤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痛,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异常甜腻的气息——不是桂花糕的暖香,而是某种……腐败的蜜糖味。
刘轩“敖璃?”
他哑声唤道,身旁的竹榻空空如也,只余她发间特有的冰雪冷香。
冲出药庐,刘轩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整座学院被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琥珀色糖霜笼罩。阳光穿透这层诡异的穹顶,在地面投下扭曲斑斓的光影。树叶、瓦砾、甚至昨夜炸飞的祭坛碎片,都被包裹在粘稠的糖浆里,凝固成姿态怪异的琥珀标本。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被这糖霜囚笼封住了嘴。
杨小帽老铁们!家人们!出大事了!”
杨小帽的破锣嗓子撕破了寂静。他半个身子卡在食堂窗口,羊角上糊满了糖浆,正奋力举着被糖丝缠绕的留影石搞“绝境直播”:“看!白绵绵干的!她疯了!她的兔子在吃糖霜!啊——!”一根糖丝突然缠住他的脚踝,将他倒吊着提上半空,留影石滚落,画面最后定格在他惊恐放大的瞳孔和漫天垂落的粘稠糖丝上。
刘轩瞳孔骤缩。演武场中央,白绵绵赤足立于翻涌的糖浆漩涡之上。她依旧抱着那个胡萝卜抱枕,素白的寝衣纤尘不染,脸上却没了平日的懵懂,只剩一片冰冷的、无机质的漠然。那只垂耳兔蹲在她肩头,红宝石眼瞳妖异如血,三瓣嘴无声咀嚼着凝结的糖块,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刘轩“绵绵?!”
刘轩大喊,试图靠近,脚下的糖霜却突然变得像流沙,粘稠地裹住他的脚踝向下拖拽。
敖璃别动。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敖璃不知何时出现,银发在糖霜折射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泽。她手中冰晶长戟斜指地面,戟尖凝聚的寒气勉强在粘稠的糖浆中撑开一小片立足之地。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白绵绵,或者说,锁住白绵绵肩头那只兔子。
敖璃“第八宿主。”(敖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藏得够深。”
白绵绵(或者说操控着她的存在)缓缓抬眼,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有细密的、不属于她的魔纹在游走。怀中的胡萝卜抱枕无声裂开,露出一卷泛着黑气的古老羊皮纸——正是藏书阁里那页预言残卷!
白绵绵“第九子…当诛…”
一个混合着少女清音与中年男子浑厚腔调的诡异声音从白绵绵口中发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随着话音,地面翻涌的糖浆骤然凝成无数尖锐的糖刺,铺天盖地朝两人射来!
敖璃躲开!
敖璃厉喝,长戟横扫,冰晶风暴与糖刺洪流轰然对撞!冰屑与粘稠的糖浆碎块四溅,刺鼻的甜腻味混合着寒气弥漫开来。刘轩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糖化的石柱上,喉头一甜。他挣扎着爬起,金锁疯狂震动,弹出的不再是弹窗,而是一幅血色脉络图——源头正是白绵绵的心口,蔓延的魔纹如同八爪鱼般缠绕着她的命脉!
【核心污染源:心脉魔种!宿主:白绵绵(第八龙魂寄生体)!】金锁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肃杀。
刘轩“她的心…被魔种寄生了!”(刘轩嘶声喊道。)
敖璃眼神一厉,硬扛着几道擦身而过的糖刺,身形如电直扑白绵绵!冰戟带着刺骨寒意,目标直指对方心口!她要在魔种彻底爆发前剜出它!
白绵绵“不自量力。”
白绵绵(魔种)嘴角扯出一个非人的弧度。肩头的兔子红瞳爆闪,她脚下的糖浆漩涡瞬间拔高,凝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糖霜巨手,五指箕张,带着碾碎山岳的威势狠狠拍向敖璃!同时,无数糖丝如同活蛇般从四面八方缠向刘轩,要将他彻底封入糖棺!
刘轩“龙哥!”
生死关头,刘轩本能地大吼。腕间金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八条龙魂虚影咆哮着冲出!然而这一次,它们并未凝聚成实体,而是化作八道流光,狠狠撞向缠绕在刘轩身上的糖丝!
“滋啦——!”刺耳的腐蚀声响起,糖丝竟被龙魂之力熔断!一股狂暴的、带着亘古蛮荒气息的力量顺着金锁涌入刘轩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呻吟,血液在沸腾,眼前的世界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他像一道贴地疾驰的金色闪电,险之又险地避开糖霜巨手的拍击范围,手中下意识地抄起地上半截被糖化的咸鱼干——那冰晶长戟的碎片!
刘轩“敖璃!接住!”
他用尽全力,将咸鱼碎片掷向被糖丝缠住脚踝的敖璃!
碎片在飞行途中,表面的糖霜被那股涌入刘轩体内的狂暴力量震碎,露出底下一点莹蓝的寒芒!敖璃眼神一亮,龙尾卷住飞来的碎片,体内龙元疯狂注入!
“嗡——!”
冰晶长戟的虚影瞬间凝实!虽不如之前完整,但那股冻结万物的锋锐却更胜一筹!敖璃借力旋身,长戟化作一道撕裂糖霜囚笼的冰蓝匹练,无视抓向自己的巨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刺向白绵绵的心口!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在死寂的糖霜囚笼中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凝固了。
糖霜巨手悬停在敖璃头顶寸许,狂暴的能量激荡着她的银发。无数缠绕的糖丝僵在半空。
白绵绵低头,看着刺入自己心口的那截冰蓝戟尖。没有血流出来,只有粘稠的、漆黑的魔气如同石油般从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污染着晶莹的冰晶。
她(魔种)脸上那非人的漠然终于碎裂,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敖璃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戟杆的手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强行催动这破碎的戟身发动致命一击,反噬之力让她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金血,滴落在糖霜地面上,瞬间冻结成小小的金色冰花。
“呃…啊…”白绵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瞳孔中的魔纹疯狂闪烁、挣扎,属于少女的微弱意识似乎在与那占据身体的魔种激烈对抗,脸上交替着痛苦与狰狞。
刘轩冲到敖璃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白绵绵心口那不断涌出黑气的伤口,又看向敖璃嘴角刺目的金血,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痛又闷。
白绵绵“为…为什么…”
白绵绵(少女的意识似乎短暂占据了上风)眼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混着涌出的黑气,在脸上划出污浊的痕迹,
白绵绵我不想…我不想伤害大家…它…它说能治好我的兔子…”
肩头那只垂耳兔发出凄厉的尖叫,红瞳死死盯着敖璃,充满了怨毒。
敖璃“魔种剜出…她…可能会死…”
敖璃的声音带着虚弱的颤抖,握着戟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眼神冰冷而坚定,
敖璃如果不杀了她 所有人都会死
金锁的蜂鸣声陡然拔高到极限,血色脉络图上,代表魔种的核心在黑气的包裹下剧烈搏动,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地宫命灯空间,八条小龙早已没了赌局的嬉闹,全都紧张地贴在灯壁上。最胖的那条带着哭腔:“完了完了!赌输了!小璃璃真要剜心了!赔率1:100啊我的棺材本!”初代龙皇的虚影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他凝视着灯油中映出的外界景象,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初代龙皇情劫…死劫…傻孩子…”
糖霜囚笼之外,无人注意的角落,钱老师的黑雾下半身艰难地从凝固的糖浆里渗出几缕,镜片上倒映着场中惨烈的一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王主任被糖浆封住的“粽子”里,一丝微弱的魔气悄悄溢出,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魔种力量…
剜心之痛,背叛之伤,死生之抉。甜腻的死亡囚笼中,冰冷的戟尖悬于挚友的心脏之上,而刘轩体内那股被强行激发的、属于八龙镇世的蛮荒之力,正不受控制地奔涌咆哮,在他皮肤下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金色龙鳞纹路,龙角虚影在额间一闪而逝。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