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渐渐布满整个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逃出来,夜的潮气在空中慢慢淋湿。
平津侯府后院,蒋襄靠在被柔软绸缎包裹着的小榻上,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正中间跪着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星禾低垂着眉眼,声音平静,“星禾不知。”
“呵。”蒋襄冷笑一声,起身从小榻上下来。
“你不知?”
“府卫说,前几日庄之行醉酒,是你送回来的。”
“是”,但是那夜还有藏海一块的,不过蒋襄好像自动忽略了旁人,只一心关注她和庄之行。
“孤男寡女,像什么样子,还有,你找谁不行,庄之行那个废物……”,蒋襄自觉失言,平缓了情绪。
“星禾,你知道的,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女儿一样。”
“你身后依靠着平津侯府,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若是有心仪的,招他入赘又如何,我和侯爷都会为你做主。但是,只有庄之行不行,你们两个,绝无可能,你趁早,断了这份心。”
星禾:……
所以深夜叫她前来,是以为她喜欢…庄之行。
亏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猜测蒋襄的心思,结果她是担心这个,星禾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别关注到藏海就行。星禾低着头,掩住微微颤抖的唇角,“我知道夫人对我极好,我会,断了这份念想的。”
“乖孩子,好了,地上潮气重,快起来吧。”蒋襄亲自上手给人扶起来,刚才还愠怒的神色一下变为了柔和。
砖石地面是凉的,又冷又硬,星禾跪的时间不短,起身时微微踉跄。
蒋襄让刚刚的小侍女又给人送了回去,又让人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几件好东西一块送过去。
旁边的嬷嬷轻轻地给蒋襄捶着腿,蒋襄透过窗子看着连绵不断的雨,不禁感慨,“真快啊,都要三年了。”
“是啊,三年前那贼人多凶恶,要不是星禾姑娘……。”
她蒋襄,礼部尚书蒋晋的嫡长女,平津侯府的当家主母,众人只看到她表面上的风光,没人知道这后宅的腌臜,她斗了多少人才能安全的活下来。
那一天,真是想起来都要后怕。
“嬷嬷,我还是不放心,明日你去搜罗一下京城的青年才俊,我要好好挑挑。”
“我就不信了,这庄之行也就那张脸还说得过去,等星禾见了那么多出色的儿郎还能看得上庄之行?”
“是,主母。”
庄之行,一个废物,沈宛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定要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皇陵里,藏海上次进地宫就发现,这地宫的潮湿程度实在远超想象。
地水,夜涨日落,而打造先帝棺椁所用的金丝楠木便是最为极品的软木,遇水则浮。水若是够高,棺椁便会脱离龙山石,在寝殿里来回漂动。棺椁,在地水的推动下,在石门上来回撞击,声音被人听见,误以为是先帝显灵。白天雨停,地水回落,寝殿里剩余的积水就从墓门的缝隙中,慢慢流向前殿而消散,最后,先帝的棺椁自然就堵在了这里。这就是,先帝显灵的真相。
在藏海的解释下,褚怀明这种榆木脑袋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人难道不知,五年前幽河改道,便是从皇陵附近经过。”
藏海说出自己的疑问,五年前幽河改道后,按理说,皇陵应该增加防水的工序,莫非……
褚怀明愈发心虚,这应该增加的工序自然是有的,置于做没做,以及修葺所用的银钱去了哪里,只有他们那几个知情人知道了。
他打断藏海,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藏海,好好干,皇陵修好了,自有你的好去处。”
藏海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好去处,那可真是个好去处。
“是,大人。”
褚怀明走后,藏海也跟着两位修葺皇陵的人一块到了陵外,有一点他还是不解,按理来说,这地水渗漏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没有人怀疑过是地下水所致。那人也是无可奈何,这地水痕迹明显,有才学的人一看便知,只不过提出后,褚怀明不但不信,还将提出疑问的人责罚一番,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
藏海原本还在好奇这人是谁,就见旁边那人招手,“姬群,过来。”
藏海一时间怔住,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曾经意气风发的五官分朔郎,如今被磋磨的,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那是父亲的旧友,姬群。
年少时,他也曾在他怀里撒娇,笑着说,他也要学会观山看岭的本事,成为一个像姬群这样的五官分朔郎。
而如今,故人重逢,相见却不相识,相见却不能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