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零七分,陈宇哈着白气推开礼堂侧门。冬夜的寒气还未散尽,他轻手轻脚摸到墙边打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晕里,悬浮的尘埃像未完成的舞台特效。百褶裙下摆扫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突然想起上周在校园论坛看到的匿名帖:“男生扮女装就是哗众取宠”“这不是加深性别刻板印象吗”。
他走到舞台中央,镜面上还留着昨晚练习的指痕。深吸一口气,陈宇开始重复练习甩头动作,发丝掠过脸颊时,他习惯性地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念出台词。可这些动作越是标准,越让他感到别扭,明明昨天在走廊偷看到隔壁班女生打闹时,她们甩头发的样子随性又自然,哪有半分刻意?而我本来就模仿的刻意了
刻意压低的“女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膝盖突然撞上桌角,疼得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腿这狼狈的反应,倒比精心设计的“娇弱”模样真实多了。他颓然跌坐在道具课桌旁,百褶裙被压出褶皱。
七点十分,编舞老师抱着保温杯推门而入,看到舞台上垂头丧气的陈宇,在他身边坐下:“昨天彩排时,你接住沈纤鹤抛来的粉笔那下,眼神亮得像星星。”她突然指着窗外正在晨跑的女生:“扎双马尾的在冲刺,短发姑娘慢悠悠晃着,她们谁更像‘女生’?”
这句话像一束光,刺破了陈宇心底的迷雾。他缓缓站起身,不再刻意控制肢体幅度,只是闭上眼睛,试着回忆那些观察过的瞬间文科班或者理科班的女生讨论习题时兴奋挥舞的手臂,篮球队女生进球后忘形的欢呼。发卡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他望着镜中自己僵硬的表情,忽然笑出声:“原来我一直都错了我却忘了他们可以是奔跑时扬起的风大笑时弯起的眼,每一种姿态都是鲜活的答案,他们也可以是扎着高马尾或者其他发型在球场上打球的样子,也可以是在图书馆安静的用手翻着页看着书每一种姿态都是鲜活的,女性不是橱窗里的陈列品,温柔与飒爽、细腻与张扬,这些矛盾又和谐的特质,才拼凑出她们真实的模样啊。”女性从来不是千篇一律!
再次睁眼时,他抬手捋头发的动作自然下垂,念台词的声音褪去了刻意的娇柔,却在尾音处无意识地带上一抹轻快的上扬。当他笑着说出那小品里面的台词“詹砚辞沈学霸,你们俩真是够有意思的”,镜中的倒影不再是生硬模仿的躯壳,而是真正有了角色的灵魂。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弯腰时指尖触碰空气的轨迹,都仿佛浑然天成。
八点整,詹砚辞和沈纤鹤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热腾腾的包子。“陈宇,你看我在路上想到个新梗!”詹砚辞挥舞着节拍器,却在看到舞台上的陈宇时突然愣住正歪着头,用道具发夹别住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又随性,晨光落在百褶裙上,竟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
“这……这也太自然了吧?”沈纤鹤推了推眼镜,声音里满是惊叹。陈宇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明媚又鲜活,带着独属于这个角色的灵动:“我好像,真的成为她了。”
教导主任准时出现,看着舞台上气场全然不同的陈宇,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这种状态,舞台上最动人的永远是真实。”此时道具组抱着损坏的课桌匆匆跑过…他们终于明白,比起担忧外界的眼光,全身心投入角色,才是对舞台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