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贫民窟的草席上,怀里抱着最小的蛇崽。这小东西的鳞片冰凉,在我掌心微微颤动。窗外下着雨,屋顶漏下的水珠砸在泥地上,发出让人心烦的声响。
"娘亲,我饿。"老三从墙角爬过来,细长的蛇尾拖在身后,留下一道湿痕。
我盯着他那双和蛇王一模一样的金色竖瞳,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饿?"我扯了扯嘴角,"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呢?"
老三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老四从破木箱后面探出头,怯生生地递来半块发霉的面包。我一把抓过来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很重,踩得泥水四溅。我浑身绷紧,把几个崽子往身后推。门被踹开的瞬间,雨水混着冷风灌进来,我眯起眼睛,看见三个披着兽皮的高大身影。
"就是她?"领头的狼族兽人用爪子指着我,"蛇王悬赏的那个雌性?"
我喉咙发紧。老五在我怀里扭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狼人的鼻子抽动两下,咧嘴笑了:"还带着小杂种。"
"你们想干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手指掐进老五的鳞片缝隙。小东西疼得蜷缩起来,但没敢出声。
狼人往前迈了一步,阴影笼罩住我们。"蛇王说了,活的雌性值五十个金币。"他舔着獠牙,"死的...也值二十个。"
老四突然从我腿边窜出去,细小的毒牙咬在狼人脚踝上。狼人怒吼一声,抬脚把他踢飞到墙角。我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
"小畜生!"狼人弯腰去抓老四。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指甲抠进他皮毛下的皮肉。"跑!"我对剩下几个崽子尖叫,"都给我跑!"
老三愣在原地,金色瞳孔缩成细线。老五从我怀里滑出去,蛇尾缠上狼人的另一条腿。狼人同伴的利爪朝我脸上挥来,我偏头躲开,脸颊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老五头上。
混乱中有人拽住我的头发往后扯,我疼得眼前发黑,但死死抱住狼人的胳膊不放。突然一声闷响,压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我瘫在地上,看见老三手里举着半截木棍,棍子另一端沾着血和狼毛。
"娘亲..."他声音发颤,棍子掉在地上。
我爬起来,看见三个狼人都倒下了。老四蜷在墙角,蛇尾不正常地扭曲着。门外雨幕中传来更多脚步声和狼嚎。
"走!"我抓起老四塞给老三,自己拎起老五,"从后窗爬出去!"
我们跌跌撞撞跑进雨里。贫民窟的巷道像迷宫,但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身后追兵的吼叫声越来越近,老五的鳞片被雨水打湿,几次从我手里滑脱。
"分开走。"我在岔路口停下,把老四从老三怀里扯出来,"你带他往东,我去引开他们。"
老三的瞳孔剧烈抖动:"可是娘亲——"
"闭嘴!"我扇了他一耳光,力道大得自己手掌发麻,"不想死就照做!"
他们消失在雨幕里后,我抱着老五转向主街道。狼人的嗅觉太灵敏,我必须给他们争取时间。老五在我怀里发抖,细小的信子舔着我流血的脸颊。
"别怕,"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娘亲在这儿。"
广场中央的火刑架在雨里冒着青烟。我停下脚步,突然笑了。怀里的老五仰头看我,雨水顺着他的鳞片流进我袖口。
追兵的声音已经到了街角。我低头亲了亲老五冰凉的额头,然后把他塞进路边一个干燥的排水管。"数到一百再出来,"我扯下颈间的破布条系在他尾巴上,"要是看见穿黑斗篷的蛇族,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老五的瞳孔放大,细小的爪子抓住我的手指。我一根根掰开,转身冲向火刑架。狼人的嚎叫在身后炸开,我爬上木台时,一根长矛擦着我小腿飞过,钉在柱子上。
雨突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我满是泥水的裙摆上。我抬头看见蛇王的仪仗从广场另一端逼近,黑金相间的旗帜在风里翻卷。
"苏璃。"蛇王的声音像十年前一样冷,他坐在高高的轿辇上,蛇尾盘绕,"你终于不跑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出声来:"跑?"我踢了踢脚边的狼人尸体,"我是来收债的。"
蛇王眯起眼睛。他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蓝的光,和我五个崽子的一模一样。侍卫的铁链缠上我手腕时,我听见排水管方向传来老五的哭声。
很轻,但足够让我心口发疼。
铁链勒进我手腕的皮肉,血腥味混着蛇王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往鼻子里钻。侍卫拽着我往前拖,我踉跄着回头,排水管口的破布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十年了。"蛇王的尾巴尖扫过我的脚踝,鳞片刮得生疼,"你倒是会躲。"
我吐掉嘴里的血沫:"比不上你会生。"指甲掐进掌心,老五的哭声还在耳边响,"五个崽子,蛇王陛下好本事。"
轿辇上的珠帘突然被掀开,那张让我做了十年噩梦的脸近在咫尺。他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线,冰凉的手指掐住我下巴:"你教他们喊你什么?娘亲?"
远处传来狼族的号角声,侍卫的刀鞘重重砸在我膝窝。我跪进泥水里,仰头看见他尾巴上那道疤——当年我用碎瓷片划的,现在结成了狰狞的硬痂。
"王!"一个蛇族侍卫匆匆跑来,"东边巷子发现两个小的,咬伤了我们三个兄弟..."
蛇王的尾巴突然缠上我脖子,鳞片缝隙里渗出的黏液沾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他俯身在我耳边轻笑:"听见了吗?又抓回来两个。"
我猛地挣开束缚扑向他,牙齿离他喉咙只有半寸时被铁链拽住。侍卫的拳脚雨点般落下来,我蜷起身子护住腹部,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闷响。
"带回去。"蛇王用尾巴卷起我散开的头发,"把地牢的镣铐换成玄铁的。"
他们拖着我穿过广场时,月亮又隐进云里。我数着步子,在经过第三个火把时突然暴起,铁链绞住最近侍卫的脖子。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没消散,我已经抢过他腰间的匕首捅进另一个侍卫的眼窝。
温热的血喷在脸上时,我听见老三的尖叫。转头看见他被两个蛇族押着,金色瞳孔里映着我满脸是血的模样。老四软绵绵地挂在一个侍卫手上,尾巴不自然地耷拉着。
"继续啊。"蛇王鼓掌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让我看看你能杀几个。"
匕首当啷掉在地上。老三挣扎着要扑过来,被侍卫一脚踹在肚子上。他呕出一口血,还在含混地喊娘亲。
蛇王用尾巴卷起我的腰,鳞片刮开单薄的衣料:"游戏结束。"他冰凉的唇贴在我耳畔,"现在我们来算算,你偷走我五个继承人的账。"
我被扔进地牢时,头顶的石板缝隙渗着水。墙角堆着的稻草带着霉味,混着血腥气往肺里钻。铁门关上的瞬间,黑暗里传来细微的滑动声。
"娘亲?"老二的嗓音比三年前哑了不少,冰凉的手指摸上我骨折的胳膊,"我们被分开关着...老五他..."
我摸到他鳞片缺损的尾巴尖,喉咙里泛上铁锈味。远处突然传来石门开启的声响,火把的光亮里,蛇王的身影被拉长投在墙上。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小小身影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老五的尾巴被铁钩刺穿,像块破布似的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