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左右，将星桥的青石板路上带有乳白色的雾凇，这让白栀子她联想到六岁那年，王楚梅带上她回姥姥家，当时她看见六十多岁的老妇在磨大米，那些白花花的糕点撒上层绵密的糖霜，形态和这雾凇一模一样。
白栀子把帆布包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槐树根上，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树皮猛地一缩，只有深秋的清晨才会这么凉。
她蹲下解开帆布包的绑带时，就被卡住了拉链。又不能使劲，使劲就会被拉断了。她很烦，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烦，她烦得直跺脚。但她依然还在弄，她一边哈着口中的白气一边用冻红的手往下拽，结果“嗤啦”一声，侧面裂开一道小口子——包算是坏掉了。
然而白栀子不管它了。她立马回忆起姥姥刘长英当年是怎么摆摊的，她就努力学习那套动作。
回忆里。出门前白栀子被刘长英念叨着今天会出太阳，放心去出摊，叫她勇敢一些，又说有顾晨陪伴下自然是好。然而刘长英从厨房拿出刚蒸好的红糖馒头和一杯刚热好的鲜牛奶，给她带去。
来到将星桥的白栀子发现空无一人，心想着这应该就是早起晨运的好处。这也说明白栀子第一个到，占了先机。顾晨断后了。
白栀子从帆布包里掏出早餐——一个红糖馒头和一杯牛奶。她拧开保温杯盖，热牛奶的浓香立刻扑出来。她抿了一小口，便决定等顾晨来了再一起吃。
白栀子坐在那里，馒头吃不完，便搁在摊纸上。这时她闻到一股鱼腥味，好像从河岸飘来，熏得她几乎要窒息。有点敏感的她，不争气的鼻子总是闻到一些不祥的感觉，像河面上死鱼的腥臭，还有路人乱扔垃圾发出的腐臭味……
顾晨和白栀子视频通话中。白栀子手腕上戴着的智能电话手表，那是昨晚顾晨给躺在床上的白栀子讲睡前故事时意外赠送她的，还说这块手表是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现在要转赠于白栀子，叫她好好爱惜这块智能手表。
那手表既能打电话也能发信息。这块表是顾晨来地球世界一直舍不得用，直到遇见白栀子，才决定把这块表赠送给她。
白栀子突然想到，有一次顾晨也闻到过类似的臭味，记得那时顾晨对自己说闻到了一股夹带着烟草味的浓腥味，特别难闻。也让自己搞得都要反胃作呕。
雾凇渐渐淡了一些，能看清楚桥栏上的水泥杆印有斑驳的红漆。白栀子数着竹篮里的千纸鹤，一只、两只、三只……数到第十七只突然停住。
远处传来皮鞋踩石板上响声，起初以为是顾晨来了。不过仔细一听却不是，那声儿沉闷，不像顾晨的运动鞋清脆。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只蓝色千纸鹤。喉咙就像被棉花卡住说不出话，感觉很是辛苦又难受。只是这种难受是她多年累积的，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白栀子睁开双眼的时候，又低头。
她看到一双黑皮鞋，擦得锃亮，在光源多的地方显得反光，停在竹篮前。白栀子开始紧张，她顺着从下往上看，看到一条沾满油渍紫白渐变条纹的西装裤，再往上看，是手里握的皮包，最后视线撞进马尚史那张充满淫笑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
“跟我回家。”马尚史身上夹带着浓厚的烟酒气，他存心往竹篮边蹭蹭脚，吓得白栀子当场往后缩。
白栀子在心里不断打量一些反驳对方的话，可至始至终，嘴巴仍不张开，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装聋作哑？”
“福利院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可是你亲爸。”
听到马尚史开口的声音，白栀子瞬间感到自己的身体皮开肉绽，皮肤好像被酒精腐蚀。
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小凳子发出闷响。装有千纸鹤的竹篮子翻倒，那些千纸鹤撒一地。
白栀子目睹着，终于挤出一个字：“不……不是。”声音抖得像风吹一样，沙沙作响。
马尚史抓住她的衣袖，狠嘴叨叨骂着：“别给脸不要脸！快跟我走，不然有你好看的！”他的声音像残破喇叭那样，震得白栀子的耳朵疼。
“那老太婆能给你什么？房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白栀子开始拼命摇头，她大汗淋漓，湿透了头发，紧贴在皮肤上。她想甩开那只颠覆人性的手，可对方抓得更紧了，白栀子完全脱开不了他的狼爪。
突然吹起一阵带有熟悉的茉莉花香的风，抚过她的面庞。
就当雾气被这风吹散开来，白栀子看见桥头跑来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色运动鞋踩在坑洼，溅出一片水花。
白栀子看着顾晨跑来，这次顾晨穿了件新衣服，顾晨大声地喊道：“放开她！”
马尚史手一松，让白栀子脱身出来。她惴惴不安地躲到顾晨身后，顾晨的神情变得严肃，开始B计划。
顾晨的智商比地球人的要高，他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头的灯光，对着马尚史，盛气凌人地说道：“我已经开始录像了，需要我报警说你非法侵扰未成年人的身心利益吗？”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你算老几？敢管我家事？”马尚史的脸色黯黑得惊人。
“家事？”顾晨往左移了一步，把白栀子挡得更严实：“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二十五条了解一下？胁迫、引诱未成年人脱离监护人监护，可能构成拐骗儿童罪。”
马尚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抬脚重重地踢飞眼中的竹篮子。
“别逼我用手段。”他眼光毒辣地盯着白栀子，样子像要吃人，“我还会有办法让你跟我走。”
白栀子突然从顾晨身后钻出来，眼睛红红的。她跑到石板缝那里，捡起地上那只锡纸千纸鹤，她想告诉顾晨，这只千纸鹤破了一个洞，相当于“受伤”了，想要他的创可贴帮它“治疗”。
白栀子没说话，她想干嘛，顾晨也知道。
就在这时，城管来了。
两名穿着橙色制服外搭一件黑色马甲的男人骑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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