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砚下了车,踏入校园,非人学院的校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像是某种生物在吞咽。
来到接待处,那里坐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人,她的手指过于修长,正用钢笔在名册上勾画。落到纸张上的墨水不是黑色,而是暗红色,在纸上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子书扶砚,49号新生。”她头也不抬,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宿舍在B栋207,室友是考古系的留学生。”
说着,她递给扶砚一把铜制钥匙,触感冰凉,钥匙齿纹里嵌着几根干枯的头发。
“宿舍里有你在这里所有要用到的东西,这是《学生守则》,请务必遵守。”她终于抬头,眼镜后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特别是第三条。”
扶砚低头看向她递来的小册子,封面上烫金的字迹已经剥落大半,隐约能辨认出上面的字《非人学院学生守则》。
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条款看似普通,但某些字句的墨迹,比其他部分更深,像是被反复修改过。
1.熄灯后禁止离开宿舍(除非你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呼唤三次)
2.请保持宿舍整洁(血渍需在日出前处理干净)
3.午夜后禁止只是月亮(违者后果自负)
扶砚刚想抬头询问,却发现接待处的女人已经消失了,桌上只剩下一盏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见此情况,扶砚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往宿舍楼走去。
学校诡异的地形让他绕了半天,才终于看见写着B栋的字样,走进里面富丽堂皇。
一楼不住人,二楼开始才是学生住。
B栋二楼的走廊比想象中要长得多,两侧门牌号并非按顺序排列,而是混乱地跳动着——201、205、209、203……仿佛整栋楼的空间被某种力量扭曲。
扶砚走走停停,终于找到207,钥匙插入锁孔时,门缝里飘出一股防腐剂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和母亲昨晚炖肉时飘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推开门,房间比预想的宽敞许多,但窗户被厚重的黑色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靠近窗户的床边,坐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的“人”,他手里捧着一本古老的羊皮卷,听见动静后缓缓抬头,绷带下的嘴角似乎扯出了一个笑意。
“新室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叫阿努比斯,考古系。”
阿努比斯,埃及神话中的死神,巧合吗?
扶砚刚要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床边的一排玻璃罐上。
那里面泡着各种生物标本,最显眼的一个罐子里,漂浮着一颗人类的眼球,瞳孔呈现璀璨的金色。
真……死神?
“别担心,那是我的实验材料。”他的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学院允许我们保留一些……特殊的收藏。”
那真够特殊的。
“你的床在右边。”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指指了指。
扶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动作有些僵硬的走到空床边坐下。
床上物品一应俱全,床头柜上还摆着一盏小夜灯,旁边放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不要相信午夜后的任何声音,包括室友和你自己的。
枕头上则是有一份体检报告的复印件,正是他递交的那份,但是最后一页却多出了几行血红批注。
【认知污染指数:71(临界值)
建议观察项目:脑部阴影(疑似第42次轮回残留)
禁忌事项:禁止回忆考场事件(详见档案室D-1948)】
……
这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一转眼天就黑了,明明及近一天没有吃饭,扶砚却没有感受到饥饿。
深夜,扶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室友阿努比斯早已躺下,绷带下的呼吸声平稳而缓慢,像是某种冬眠的生物。
窗外偶尔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低沉的呜咽。
扶砚试图强迫自己闭眼睡觉,但脑海里不断浮现《学生守则》上的第三条。
午夜后禁止直视月亮。
为什么,月亮有什么问题?
就在扶砚胡思乱想时,窗帘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一条缝隙,月光透过缝隙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
扶砚下意识的看过去,然后僵住了。
月光下,地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手印,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整个房间。更可怕的是,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的床边蔓延。
扶砚猛的坐起身,想要叫醒阿努比斯 却发现他的床上空无一人,绷带散落一地,像是某种生物脱下来的皮。
窗外的风声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有人在用指节轻轻敲打玻璃。
“咚、咚、咚。”
三下,停顿,然后又是三下。
扶砚死死盯着窗帘,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扶砚……开窗……是我”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扶砚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应。
窗外的声音逐渐开始变的焦躁,敲击的频率加快,最后甚至变成了疯狂的拍打。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那个声音尖叫起来,玻璃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就在扶砚以为窗户要被打破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上。
“别看,别听,别回应。”阿努比斯不知何时站在了扶砚的身后,绷带下的眼睛闪烁着冷光,“那是‘回音’,会模仿你内心最恐惧的声音。”
闻言,扶砚若有所思。
他内心最恐惧的声音吗?那为什么会是他自己的声音?
阿努比斯走到窗前,一把拉紧窗帘,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包粉末,撒在窗台上,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窗外立刻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归于寂静。
“你的污染已经到达临界值了。”他转向扶砚,声音严肃,“从今晚起,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认知。”
“什么污染。”扶砚的声音有点抖。
“你知道的越多,看到的就越多。”阿努比斯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绷带,“而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你……”
“睡吧。”他说,“明天第一节课是《异常生物图鉴》,你会学到更多……但愿你能活到出去。”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但扶砚知道。
它还在那里,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