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来敲门的时候,你刚刚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专业工具和精密仪器,后勤会另外安排邮寄回学校。可总还有不少随行衣物和必需品。
“都收拾好了?”他目光在行李之间扫过,带着种不容分说的熟稔。
你应了一声,犹豫着问:“原来不是说明天早上走的吗?”除了疑惑,心底也隐隐有些揣测。
“要出任务了,万一有管制,明天怕不方便送你。”袁朗语气没什么波澜,仿佛就是寻常的日程调整一样,“今晚你先在山下营区住一宿,都跟他们指导员打过招呼了,明天上午会有人送你去车站返校。”
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把你背上的包拎下来,揽到自己肩上。
你不好意思麻烦他,“这个不重,我可以背。”
避开你的手,袁朗故作不耐道:“行啦。要不你也上来,我一块儿背?”
你被噎得接不上话,转问道:“这是铁路的安排吗?”
大包大揽地拿了全部行李,袁朗先把你让到门外,再一脚勾上门,“是。大队长说他没空来送你,跟我走就行。”说完这句,他便提着你的行李率先下了楼。
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失落。你默不作声地跟在袁朗身后,脚步沉重。
月色如洗,让一切肮脏无所遁形。山间隐约传来夜鸟低鸣,远远听着,像在哭泣。
铁路站在走廊上,点燃的烟夹在他的指间,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被风一吹,簌簌落下,烧到尾巴却忘了抽。
在暗夜中依旧锐利的眼眸,此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人,他紧锁着你的一举一动。步伐、身影,甚至偶尔低头时滑落的发丝,仿佛都将随着目光刻进他的骨髓,烙在灵魂中。
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如此放肆,如此……贪得无厌。
他看着你跟在袁朗身后,走向那辆即将离开这里的越野车。
银辉撒就着去路,那是一片明亮的坦途。
走吧,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吧。铁路心说,这里没有什么再值得你眷顾。
真静啊……
你听着这夜里仅存的虫鸣与鸟叫,静得就像是回到了所有人都离开后的那段日子。只剩下与铁路来往的信,支撑着你每一个孤独而迷茫的时刻。
他说他没有空送你。你知道那是A你的。否则,又是谁在用影子垫平你脚下的路?
但你同样知道,他不想你回头。
袁朗早已将你的行李塞进后座,也不催促,就斜靠在车屁股后头,嘴里也衔着支烟,却没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夜空,他没有看你,当然也没有抬头看过铁路,似要把时间都留给你们。
他当然是不需要这场离别的。他才三十岁,有的是机会,去争取,去重逢。
只是,你终究还是没能忍到最后。
柿子在不够成熟的时候通常都是涩口的,却仍然有着诱惑你咬下去的香甜气息。
在触碰到车门把手的那一刹那,你回了头。
月光下,他的影子就那么堂而皇之落在地上,着装整齐地挨在你身旁。你们的影子是倒着的,于是你心头一动,将头偏了偏,吻就落到他的影子上。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也许是风太温柔。鬼使神差的,铁路在那一瞬选择了放纵,他闭上眼睛,任由心底的防线在月色中崩塌。
大抵是错觉,总觉得那影子也朝着你的方向偏了偏。宽阔的帽檐,就这么遮住了这场虚实交错的亲吻与缠绵。
那一刻起,离开的脚步不再沉重。
若知爱不灭,又何惧暂别离?
随着你的离开,一张协查通报也悄然抵达了铁路的案头。
地方派出所半个月前走失一条警犬,找了一周后却在山里发现了犬尸。现场有明显人为掩埋过的痕迹,死因是贯穿伤导致的失血过多。
起初,警方只以为是当地过去以狩猎为生的人,还有藏着没上缴的猎枪,将警犬当成狼给误杀了,只敢就地掩埋。
然而,鉴定结果却推翻了这一假设——造成伤口的根本不是土枪,而是手枪。
这警犬的品种虽有些像狼,但在手枪的射程范围内,就很难再认错。何况,警犬身上是佩有身份标识的,什么人会在知情的状态下,痛下杀手呢?
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迅速调阅了近年来的相关案件记录,逐一对比枪械和子弹型号,并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当“境外渗透”、“特殊作战”等关键词串起来时,这桩案件很快就被整理、加密,抄送到了A大队。
看着移交而来的情报,记忆就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野兽,咆哮着涌上铁路的心头。
是他们。
是当年没能一网打尽的分裂分子,是与老A有着刻骨仇恨的敌人,是当年那场让他失去战友、自己也险些殒命的……未尽的战争。
几天后,警方提供的侦察车内。
老旧的空调在密闭车厢里发出垂死的嗡鸣,与车外山林间闷热潮湿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各种先进的侦测、通讯设备挤满了空间,屏幕上跳动着复杂数据和地点标识,荧光映得人脸幽幽发亮。
C3调试完最后一套单兵通讯设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支激光笔,红色的光点在车厢内晃来晃去,最终瞄在袁朗胸口,像个狙击点。
“我说某些同志。”C3一本正经道:“这都连轴转快二十四小时了吧?悠着点儿,别任务还没开始,先超负荷运转,光荣了。”
袁朗像是没听到,手指依旧稳定地操控鼠标,屏幕上的地图随着动作放大、缩小。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C3只是空气。
倒是旁边负责数据抄录的许三多,从一堆仪器后面钻出脑袋,一脸担忧地看着袁朗:“队长,你……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小菜农啊?”他挠了挠头,用他那最朴素的逻辑劝道,“你要是还喜欢人家,等这次任务结束了,可以再去追嘛!我们都支持你的!”
车内空间诡异地安静下来,空调的嗡鸣似乎都弱了几分。
操控鼠标的手指终于顿住,袁朗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许三多那张写满了真诚与无辜的脸上。
“许三多,你饿不饿啊?”
“不饿呀。”三多老实回答,饭后到现在,还没过去几个小时呢。
“不饿你也去找点东西吃。”
“不饿为什么要吃?”
见三多不明白,C3翻译道:“那样可以把嘴占上。”
齐桓没忍住,噗笑出声。随即又搂着三多,向C3还击道:“我看你才该把嘴堵上。”话音刚落,他手里调试的热成像仪也发出一声长鸣,提示设备就绪。
与此同时,车门被执勤人员从外面拉开。一股夹杂着土腥味的湿润空气涌了进来。
铁路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铁塔,立在敞开的车门口。他刚结束与前方侦察小组的通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扫视过车内每一个人。
“全体都有。”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与肃穆,“整理装备,检查通讯。准备协同警方力量,开始进行第二阶段拉网式搜山。”
车内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武器、佩戴装备、核对频道,动作迅捷而默契。
铁路继续发布命令道:“当前为协查。务必要谨慎仔细,一旦发现可疑热源或踪迹,立即停止前进!上报情况后,分组进行战术侦察,等待后续指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