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捏着茶盏的指节骤然发白,茶渍顺着杯沿滴在地面上。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盯着藏海袖中若隐若现的婚书一角,整个人怒不可揭。
"庄芦隐是灭你满门的仇人,你娶他女儿,将来怎么面对她?"
藏海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喉结重重滚动。
藏海师傅,我比谁都清楚
藏海我喜欢她
藏海从前总压着心里的悸动,不敢深究为何见她会心生欢喜,为何她蹙眉我便慌了神
藏海直到那夜她醉醺醺插着桃花簪,仰头问我美不美时,我才惊觉
藏海原来胸腔里那阵发慌的心跳,是喜欢
这话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针线弯弯曲曲的锦帕。正是那先前藏海初入宗人府在祠堂与庄之瑶第一次见面之际,捡的拿一条。
在藏海眼里,庄芦隐与庄之瑶从来泾渭分明:前者是血海深仇的对象,后者却是暗夜里忽然撞进生命的光。她与那些沉溺权欲的庄家子弟不同,会为流民落泪,会在地牢大火里不顾一切冲进来,掌心永远带着温热的善意,眼底藏着比男儿更坚韧的光。
这样的庄之瑶,像磁石般吸着藏海的目光。藏海何尝看不出她欲言又止的情意,何尝不知自己一次次推开时她眼里的失落?这一次,他不想再逃了。
"喜欢?"
高明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等她知道你接近她全是算计,知道你早晚要杀她父亲,你拿什么还这份喜欢?"
老人的眼里燃着怒火,却又藏着痛心。
"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做赌!"
藏海转过身,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决绝的光。
藏海赌输了,我便用命抵
藏海但这婚我必须结一来能稳住庄芦隐,二来...
藏海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目光却异常坚决。
藏海我想护着她,哪怕有一天真相败露,至少现在...
庄芦隐能三番五次将女儿的婚事系于利益之绳上。先前是陆烬,如今轮到自己,那他日若有更趁手的筹码,又会将她推给谁?
这念头如冰锥刺过藏海心尖。庄芦隐能为了权势将女儿嫁与素未谋面的陆烬,亦能为了拉拢自己许下这门婚事,那待他失去利用价值之日,庄之瑶又该被置于何地?
这侯府深宅里,所谓的骨肉亲情,终究抵不过棋盘上的半子得失。
"痴儿!"
高明重重坐下,神色尽显无奈,连连摆手。
"你既已决定,我多说无益。"
藏海灭门仇要报,之瑶也要护
藏海往后我会更小心,师傅放心
高明看着他年轻却写满固执的侧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只希望他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庄之瑶听闻婚讯时,指尖正捻着一枚绣花针,针尖在锦帕上顿出个细小红点。
她没接云彩递来的喜帖,反而望着窗外那株落尽花瓣的杏花出神。
藏海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怎会突然应下这门婚事?她断定定是父亲对他用了什么手段,威胁,恐吓?。
“小姐,这下可遂了您的心意!”
云彩捧着红帖笑得眉眼弯弯,转头却不见了人影。妆台上的铜镜映着半开的菱花窗,案上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唯独方才坐着的人已没了踪迹。
“小姐?”
云彩掀开珠帘跑到廊下,只见青石板路上落着支桃花簪,正是庄之瑶今早插戴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