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野安岁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睁开眼时,白川悠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安岁哑声问:“有没有……一个穿浅粉宽袖的女孩?大概这么高,眼睛很亮。”
她比划着身高,指尖都在抖。
她想起妓夫太郎镰刀飞过来时扑来的那个娇小身影,指尖似乎还留着她鲜活的温度。
后面的话安岁没听清,闭上眼,眼前却炸开更多画面:
前世雪地里,云悠捧着热茶笑的温柔。
云悠倒在血泊里时,她扑过来的手沾满了血,哭喊着她的名字。
还有最后那句“来生再见”,把两个人的影子熔成了灰。
原来转世是真的。
原来她真的追上了这一世的时间线。
可她又一次弄丢了她。
休养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
她想起无限列车后,也是这样的煎熬。
无限列车之后,她开始相信某种冥冥中的牵引,就像她总能在梦里闻到她发间的桃花香,总能在听到三弦琴时想起她跑调的哼唱。
“我记得她说过,”安岁对着空荡的窗棂喃喃自语,“最喜欢热闹的地方。”
她拆掉绷带那天,炭治郎的伤疤还泛着红,却已经能笑着说:
“安岁,一起去吃荞麦面吧?善逸说镇上开了家新店。”
那时寂野安岁摇摇头,背起放在角落的短刀:
“我要去个地方。”
她没说要去哪,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穿过山林,越过溪流,直到远远望见一片被灯笼染成暖色的屋顶——那是游郭,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
刚走进巷口,就被一阵嬉笑声撞了满怀。
安岁踉跄着站稳,抬头就看见个穿浅粉浴衣的姑娘正追着逃跑的小猫,发间的桃花绢花随着动作晃悠,像只振翅的蝶。
是她。
安岁的呼吸瞬间停了。
姑娘正好转过头,看见她时愣了愣,随即露出个歉意的笑:
“对不起呀,撞到你了。”
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
就是这双眼睛,前世看了她许多年,最后在月光里黯淡下去。
安岁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死死盯着她,直到姑娘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哦对了!那辆列车”
“是的,我叫寂野安岁。”
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悠奈歪了歪头,忽然指着她腰间的玉佩:
“这个花纹好特别,是桃花吧?”
那是前世她亲手刻的,断成两半后,安岁一直把自己这半贴身戴着。她猛地攥紧玉佩,指尖泛白:“你也喜欢桃花?”
“超喜欢!”悠奈眼睛更亮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大片桃花海,粉粉的,风吹过来像下雨一样。可惜想不起来是在哪了。”
安岁的眼眶忽然热了。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低得像叹息:“我知道在哪。以后带你去看。”
悠奈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好啊。不过现在,你要不要跟我去吃糖画?前面那家的兔子糖画超可爱!”
摊主已把糖画递过来,琥珀色的兔子翘着耳朵,在悠奈手里晃悠悠的。
她咬了口糖尖,甜腻的焦糖味漫开,眼睛弯成月牙:
“你要尝尝吗?”
安岁本想摇头,却见她举着糖画凑过来,糖尖离她唇瓣只剩半寸。
风卷着远处艺伎的琴声飘过来,她垂眸时,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忽然就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
糖味在舌尖化开时,悠奈猛地缩回手,脸比手里的糖画还烫:
“我、我去那边看看!”
转身就往挂满灯笼的回廊跑,浴衣的腰带在身后划出浅弧。
安岁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她其实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可刚才那点甜,好像漫到了心里。
回廊尽头有个小戏台,正演着木偶戏。
悠奈趴在栏杆上看得入神,手指跟着木偶的动作轻点。安岁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扫过周围来往的人,确认没有异常后,视线又落回她身上。
她的发绳松了点,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晃。
安岁伸手,指尖刚要碰到那缕头发,又顿住,转而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木梳——是她调查时在一家老铺买的,虽然自己不在意外貌,却总觉得会用得到。。
“头发乱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悠奈愣了愣,乖乖转过头。
她站得很近,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点纸墨气。
梳子穿过发丝时很轻,偶尔勾到打结的地方,安岁会放慢动作,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后颈,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顿一下,又装作无事继续。
“好了。”安岁收起梳子时,耳尖也红了。
悠奈摸了摸头发,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是刚出炉的仙贝,还带着温度。
“刚才看见你盯着这家铺子看了两眼。”
她自然地拉起安岁的手,掌心温温的,带着点麦芽糖的黏腻。
安岁僵了一下,随即反手握紧,好像怕一松手,这温度就会像前世那样消散在月光里。
她们在灯笼铺前看老师傅扎兔子灯,悠奈非要学,结果把竹篾折成了歪歪扭扭的样子,急得鼻尖冒汗。安岁接过竹篾,三两下就扎出个圆滚滚的兔子,惹得悠奈眼睛瞪得溜圆:
“安岁你好厉害!”
她们坐在桥边的石阶上分享同一碗鲷鱼烧,红豆馅烫得悠奈直吐舌头,安岁就拿着扇子替她扇风,看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安岁,”悠奈忽然说,“我好像还在哪见过你。”
安岁的心猛地一跳。
“在梦里,”悠奈咬着勺子,眼神有些恍惚。
“梦里有好多火,我很害怕,但是有人抓住我的手,说会带我走。那双手和你的手很像。”
安岁放下勺子,轻轻擦掉她嘴角的豆沙:“不是梦。”
她把前世的事慢慢讲给她听,从初遇的桃花林,讲到并肩的雨夜,再到最后那吞噬一切的誓言。
悠奈听得眼睛红红的,一直攥着她的手,听到难过的地方就往她肩上靠一靠,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原来我们错过了这么久。”悠奈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久,”安岁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找到你就不算久。”
夜色渐深,游郭的灯笼越发璀璨。悠奈指着远处的烟花,兴奋地拍手:
“你看!好漂亮!”
绚烂的光在她眼里炸开,安岁看着她的侧脸,忽然低声说:
“悠奈,跟我走吧。”
悠奈转过头,眼里还映着烟花的残影:
“去哪?”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安岁的目光无比认真,“去看桃花海,去登最高的山,去追最快的风。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我愿意陪你走过万水千山。”
【你前世没看过的大好风景,我陪你看。】
悠奈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喜极而泣。她扑进安岁怀里,把脸埋在她颈窝。
烟花还在头顶绽放,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安岁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终于敢相信,这次不是幻觉。
无限列车的遗憾,前世的亏欠,都在此刻被温柔的风抚平。
远处传来隐约的琴声,像极了前世云悠总爱哼唱的调子。
安岁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一次,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