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隶属润州,乃西南道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此地商贾辐辏,名流荟萃,凡途经西南道的达官显贵,必会驻足游览。世人常道:"天下财气,青州九城独占八分,天启帝都取其一,余下一分半归诸城,半成独属柴桑。"而柴桑城中,又以金钱坊顾氏最为富甲一方。
他慵懒地倚在门前的石阶上沐浴阳光,忽然肩头一沉——少女悄然靠了上来。
少年一边咔吧咔吧地嗑着瓜子,一边无奈地对着肩头的少女嘟囔道:
百里东君"想我堂堂乾东城小霸王,何苦来这鬼地方遭罪?"
少女默不作声,只是从他掌心拈起瓜子自顾自地磕着。耳畔清脆的嗑瓜子声不绝于耳,少年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少女扶正坐好,把剩余的瓜子尽数塞进她手心,转身大步走向对面的肉铺。
屠夫正挥舞着明晃晃的屠刀,刀光闪过,案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少年面不改色地凑上前
百里东君"大哥,进来喝一杯?"
屠夫抬眼投来冰冷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痴人说梦的傻子。
百里东君"不收钱!就当交个朋友。"
少年使出在乾东城百试不爽的招数,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
少年笃定只要对方喝了第一杯免费的酒,就会想喝第二杯、第二百杯!到那时,金山银山还不手到擒来?
阳光照在少年跃跃欲试的脸上,却照不进屠夫阴沉的眼底。
屠夫用一记清脆的筒骨断裂声回应了少年的请求。
少年无奈,只得转身跑向卖油郎的铺子。
卖油郎依旧笑眯眯的,可话却不留情面:"滚开,别挡着我看小西施。"
百里东君"老话说得好,酒壮熊人胆。你光看有什么用?喝了我这酒,保准你敢行动。"
酒肆的少年老板循循善诱,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滚。"卖油郎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刻在脸上。
百里东君"得嘞。"
少年悻悻起身,嗑瓜子的少女,看着悻悻而归的少年,不用想都知道,少年心中肯定暗骂:
百里东君(若是在乾东城,非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油铺不可!)
正当少年垂头丧气往回走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少年猛地回头,只见一辆华贵马车疾驰而来,车后紧跟着八名身披软甲的骑从。
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水洼未干,马车飞驰而过,激起一片泥浪。
原本坐在酒肆台阶上嗑瓜子的少女见状,慌忙跳起身,一把拽住少年的衣袖往后急退。
温燃宁"当心!"
她轻呼道,生怕飞溅的泥水弄脏了少年的衣衫,也污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罗裙。
马车带起的风掀动了少女的衣角,也卷走了少年未出口的怨气。
“吁——”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在酒肆门前稳稳停住。他抬头望着斑驳的招牌,喉间滚出低沉的疑问
“东归?”
少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拉着少女快步上前
百里东君“看二位风尘仆仆,想必远道而归?'东归'这名字倒与你们相得益彰,不如进来小酌一杯?”
车夫却恍若未闻,眉头紧锁地盯着招牌上褪色的朱漆。
他忽地转身掀起车帘,向厢内低语数句。
片刻沉寂后,车内传来模糊的应答,车夫立即跃下车辕,哗啦一声撑开油纸伞。
这时,映入二人眼帘的一只云纹皂靴踏出车厢。
银线刺绣的白鹤在鞋面振翅欲飞,纤尘不染的缎面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少女瞳孔微缩——这分明是西南道宴家织造局的,而这样式……。
她正欲附耳示警,少年却不动声色地捏住她的指尖,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
少女只得抿唇噤声,看着少年扬起明朗的笑容
百里东君“贵客临门,蓬荜生辉?”
随后,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赫然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这位男子约莫三十有余,身形魁梧,面容慈祥,只是左边那一抹独特的白色眉毛,为他增添了几分异样的风采。
他望向酒肆的老板,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问道:
晏别天“小二?”
少女敏锐地察觉到,身旁少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句话,对少年而言,显然并非初次耳闻。
百里东君“我是酒肆的老板!”
少年的语气已不复先前的和善,尽管他一直努力维持着那副热情待客的模样,但乾东城小霸王的秉性,终究难以彻底掩盖。
紧接着,白眉男子将目光转向了自始至终未曾言语的少女,温和地询问
晏别天“那姑娘是……”
少年刚想开口,却被少女抢先一步,她脱口而:
温燃宁“我是被他招募来的厨娘。”
言罢,为了免遭眼前男子的猜疑,少女在对方尚未察觉之际,悄悄甩开了少年紧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