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苏离从未有过这般感受，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攫住了他。他猛地挥剑指向男人，厉声喝道：

"站住！"

男人顺从地在距离厅门三步之遥处停下脚步，微微仰首，唇边挂着浅笑，目光却越过李苏离，落在正悠然饮酒的顾剑门身上。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重重砸在那柄竹伞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顾剑门"想必是暗河来的贵客。苏离，不得无礼，请先生入内。”

顾剑门将酒杯轻轻置于案上，缓缓起身。他腰间佩着一柄细长如柳的剑，乍看倒像是件精致的饰物。

男人却摇了摇头，笑意不减：

苏暮雨"不必麻烦了，我在此处说话便好。"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雨幕中，三人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分明。

顾剑门“屋内并无雨，且更为暖和，先生莫非信不过我顾剑门？”

顾剑门缓缓走至近前，目光与那男人对视。

苏暮雨倘若北离尚有一人，能让我们暗河深信不疑，那必定便是公子。”

苏暮雨“只是，在成为朋友之前，我尚不愿踏入公子之地。”

顾剑门凝视着他，语气中透着些许锐利。

顾剑门“可你已然踏入。”

男人微微一笑，未作回应，气氛随之沉寂。顾剑门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发觉其锋芒仿佛已被尽数收敛，周身竟无一丝杀气。他疑惑道：

顾剑门“暗河，亦需有朋友吗？”

男子微微颔首，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暮雨"自然，在这纷乱世间，即便是最冷血的杀手，也需要盟友才能生存。暗河选择了公子，正是看中您能助我们达成某些目标，而我们...同样能为公子完成一些要事。"

他刻意在"要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顾剑门抬眸望向窗外绵密的雨幕，心头莫名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他轻叹一声：

顾剑门"朋友二字，在你口中竟沦为这般赤裸的利益交换？"

苏暮雨"难道不是么？"

男子反问，声音如同窗外的雨丝般冰冷

苏暮雨"公子本该高朋满座，可此时此刻他们身在何处？"

顾剑门缓缓摇头，雨水在窗棂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

顾剑门"他们缺席，反倒令我欣慰。至少...不必再目睹挚友为我赴死。"

苏暮雨“然而，你的敌人可不这么认为，正如你的兄长，他本无争雄之念，为了家族的安宁，甘愿舍弃权势。”

苏暮雨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命丧八别城，距离自己的故乡尚有三百里之遥。你的敌人容不下你，同样容不下你的兄长。

苏暮雨公子不愿你的朋友因你而亡，可他们已然拔刀相向。

顾剑门兄长年长我二十三岁，在我出生不久，父母皆离我而去，兄长就如同我的父亲。

顾剑门此仇，我立誓必报，但绝非依靠暗河！

男人的手轻轻地转动着竹伞，那水花绕着雨伞缓缓地旋转起来：

苏暮雨“对于公子，我们实无隐瞒之必要。暗河除了杀人之举，在整个北离亦有着重大的布局。”

苏暮雨“然而，敌人们正在暗中进行着某种活动，这些活动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布局，甚至威胁到我们的生存。”

苏暮雨“家长们绝不容许此类事情发生，故而我们必须拔刀相向，直指那些人。”

顾剑门“所以，是你们选中了我？”

顾剑门不再看他，抬起了头，连绵的雨丝仿若被人肆意倾洒而下。

苏暮雨“是暗河选中了公子。”

男人的声音异常坚定。

顾剑门蓦地缄默，左手悠悠地探向腰间那柄悬挂着的长剑。男人的目光亦随之移至那柄长剑之上，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轻声道：

顾剑门“此乃名剑‘月雪’，传闻唯有左手方可驾驭，拔剑出鞘之际，竟能斩断天空中纷飞的雪霰，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苍穹。”

顾剑门不语，缓缓地抽出长剑，那清亮的剑鸣在厅堂中久久回荡。李苏离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连忙退至一旁。

男人微微一笑，手依旧轻柔地旋转着伞柄，只是速度愈发迅疾，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苏暮雨“公子可是想一睹我们的诚意？”

顾剑门指尖轻挑剑穗，柳叶软剑出鞘时带起半圈寒芒。森冷戾气如实质般翻涌，将绯色长袍鼓成猎猎战旗，袖间暗绣的云纹随着杀意震颤不休。

黑衣人停滞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竹伞周围悬浮的雨珠突然坠成银帘。随着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青竹伞面如烟花迸散，十七根淬银伞骨骤然化作十七柄短剑，流星般割裂雨幕钉入梁柱。他掌心翻转，伞柄刹那间弹出三寸剑锋，借着跃起之势直取顾剑门咽喉。

软剑与细剑相撞迸发火星，顾剑门手腕轻抖卸开攻势。黑衣人旋身避让的瞬间，脖颈已被剑气割破油皮，温热血珠混着雨丝飞溅。顾剑门足尖点地如影随形，剑锋裹着腥风劈头而下，逼得他不得不弓腰贴地翻滚，发冠被剑气削落，墨发如瀑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