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支簪子...真的是我刻的吗？"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嫦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开妆台下的暗格，取出一个陈旧的木匣。匣子上落满灰尘，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雕花。
她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九支桃木簪，最后一支沾着暗红痕迹。
"这是后羿送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每年一支，直到他...直到他再也刻不动为止。"
我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匣底一处凸起。轻轻一按，夹层弹开，露出一封泛黄的血书。帛布边缘有些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却奇迹般地保存完好。
"阿姊，当年你给的仙丹，我始终留着半颗。"
我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触到书写时的温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看见三百年前的人间深夜，嫦娥颤抖着将瓷瓶塞给我："这是用你心头血炼的续命丹，快给吴洛送去！"
她的手指冰凉，腕间的冰蚕丝闪着幽蓝的光。我接过瓷瓶，掌心触到瓶身昙花暗纹，那纹路与此刻吴洛手中的药瓶一模一样。
我赶到北荒时，只看见雪地里插着半截断箭。箭头穿着半块玉佩，雪地上用血画着歪扭的月牙。那月牙的形状，与我额间朱砂痣如出一辙。
"为什么骗我？"
吴洛的剑抵在我喉间，他身后桂树正在渗出琥珀色的汁液。那些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竟凝成三百年：前我倒在雪地里的模样。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当年你给我的根本不是续命丹，是忘情散！"
嫦娥的惊呼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叠。
我想起那个雪夜真正的画面：她将另一个瓷瓶塞给后羿，瓶身昙花暗纹与此刻吴洛手中的药瓶一模一样。后羿仰头饮尽的刹那，眼角月牙胎记突然开始渗血。
"阿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嫦娥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知道，那瓶药是给吴洛的..."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血书，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后羿的笔迹我太熟悉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与箭杆上的"长毋相忘"如出一辙。
我好像看见自己跪在雪地里，手中握着刻刀。后羿站在我身后，手把手教我刻月牙的形状。他的手指冰凉，掌心有一道月牙状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割裂过。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断簪，月牙缺口处隐约可见细小的字迹。那是用极细的刻刀刻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愿阿羿岁岁安康。"
记忆终于完整：红衣少女从来都不是我。三百年前昆仑山下，背着药篓采冰魄草的是嫦娥，在雪地里为中箭的吴洛包扎的是嫦娥，后羿箭囊里那支刻着牙印的箭，原本要射向的也是嫦娥。
而我，不过是药庐里被嫦娥救活的芍药精。那日她割腕取血为我塑形时，腕间冰蚕丝突然断裂，带着灵识的血珠溅入我眉心。从此我成了她的倒影，继承了她对吴洛的倾慕，却忘了自己真正的心动。
桂树汁液漫过脚踝时，我终于看清吴洛眼中映出的身影。玄色战袍少女正在他瞳孔深处微笑，那是嫦娥未吞仙丹前的模样。
"原来如此..."我轻声呢喃，手中的断簪突然变得滚烫。
月牙缺口处渗出琥珀色的液体，与桂树汁液融为一体。那些粘稠的液体在地上蜿蜒，勾勒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后羿的血书在火焰中舒展，我终于读懂最后一行小字："阿晴，那坛埋在桂树下的忘忧酿，该启封了。"吴洛的剑穿透桂树核心时，月宫突然下起青色的雪。
每一片雪霰都是记忆残片：三百年前我偷换仙丹，替嫦娥承受天罚；后羿发现真相后自毁双目，用最后视力刻完九支木簪；吴洛在北荒找到的根本不是爱人遗体，而是我用冰魄草幻化的虚影。
"原来我们都在看着别人的倒影..."我伸手接住一片雪，里面封存着真正的初遇场景：杏花春雨中，采药少女扶起受伤的将军，他腰间的断箭上，月牙刻痕泛着温柔的光。
桂树轰然倒塌的刹那，我看见吴洛战甲里的玉佩化作飞灰。新来的小仙娥正在月门处探头，她鬓边玉露花沾着雪水，像极了当年从嫦娥指缝漏下的那朵。
我抱着怀里的玉兔，从此再也没了采药的夏沂晴，我是嫦娥……
“咚，咚，咚……”
“什么声音？”
“是吴刚在伐桂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哦，有一件事忘记说了，吴刚字洛。
我听着这个声音，还是没有出去。
主人，你可千万要开心啊。现在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在哪了，放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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