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渠畔的晚风裹挟着湿润水汽,乔柠目送大乔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渐渐远去,她仍立在原地,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中那枚刻着"博崖"二字的青铜令牌。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魏劭玄色披风扫过满地残叶
魏劭在想什么?
乔柠在想姐姐
乔柠转身时,月光在她眼底凝成细碎的银霜
乔柠她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比彘的怒吼穿透夜色,乔柠心头一紧,提裙便往声源处奔去。
乱石堆前,比彘浑身青筋暴起,双臂肌肉虬结如古树盘根。
三丈高的巨石在他手中竟如孩童玩物,随着一声暴喝被轰然掀翻。
乔柠望着扬起的漫天尘土,恍惚间想起白天魏劭在百姓面前振臂高呼的模样——原来这乱世之中,总有人能用力量撕开命运的枷锁。
乔柠比彘,你先去安置马车。
待魁梧的身影走远,她从怀中掏出一卷牛皮舆图,展开时露出边缘磨损的痕迹
乔柠姐姐,博崖是边州、良崖与魏国交界处的咽喉要地。磐邑已交,我们必须...
大乔我懂。
大乔按住她的手,目光扫过图上用朱砂圈出的关隘
大乔比彘力大无穷,守关再合适不过。只是你..
她指尖抚过乔柠颈间的剑痕
大乔跟着魏劭,真的能全身而退?
乔柠轻笑,鬓边银饰随着动作轻晃
乔柠焉州百年积弱,皆因无可用之兵。如今魏劭...
她望向远处永宁渠方向,魏家军的灯火星星点点
乔柠他要修渠,必然无暇征战。待我再以婚事周旋...
话未说完,山道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信的使者浑身浴血,怀中密函浸透暗红
小喽啰乔姑娘!老乔公...薨了!
风卷着枯叶掠过乔柠脚边,她只觉耳边嗡鸣作响,手中舆图飘然落地。
记忆如潮水翻涌,祖父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兵书,在沙盘前不厌其烦地讲解水战之法,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半块玉佩还贴着心口发烫。
小喽啰修渠之事干系重大,万不可因私废公!
使者的提醒刺破混沌。乔柠俯身捡起舆图,指节捏得发白。
月光下,博崖的标记在风中微微颤动,恍若祖父殷切的目光。
深夜的城主府陷入死寂。
乔柠立在窗前,望着一轮冷月悬在屋檐。
窗棂间漏进的风卷起案头未写完的修渠方案,纸张上祖父的批注墨迹未干
"治水如治心,堵不如疏"
她伸手触碰冰凉的窗纸,恍惚间看见祖父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对她笑
乔圭柠儿日后必成大器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滴落在羊皮舆图的博崖标记上。
她想起白日里魏劭在百姓面前的承诺,想起姐姐临别时担忧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命运从未给她喘息的机会,这边修渠大业刚起,那边家族重担又压上肩头。
更鼓声惊破寂静,乔柠转身走向书案。
烛火摇曳中,她铺开新的竹简,狼毫饱蘸朱砂
乔柠即刻传信比彘,命其三日内抵达博崖。另备百辆马车,明日卯时运送第一批粮草...
墨迹未干,又抽出另一张空白竹简,写下给魏劭的婚书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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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现时,魏劭在书房找到乔柠。
她倚在案几上沉睡,发间银簪滑落半边,手边堆着密密麻麻的文书。
最上方是未写完的家书,墨迹晕染处写着"孙儿不孝"。
他轻轻披上披风,目光扫过桌上的婚书,瞳孔骤然收缩——聘礼栏里,赫然写着"助焉州训练三万精兵"
魏劭醒了?
乔柠睫毛颤动,魏劭已将温热的茶盏递到她手边。
她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昨夜更夫说,魏家军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乔柠修渠图纸,我改了三处
她将羊皮卷推过去
乔柠若按原计划,雨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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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时,乔柠在马车里展开魏劭送来的婚书
他已在"助训精兵"条款旁批注:"另赠三百架改良水车"
烛火跳动间,她忽然轻笑出声,泪水却再次滑落。
这乱世之中,情爱与权谋早已纠缠不清,而她与魏劭,注定要在这盘棋局里,成为彼此最锋利的棋子,也是最坚实的依靠。